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
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
林惘然,去然字,單惘名,全稱林惘。這是林惘生母給他取的名字。
彼時韶光錦瑟,女子芳心初許,世間最美好的事,不過就是自己心悅之人也心悅自己。百姓把這叫做兩情相悅,詩人把這叫做情投意合。
時間不會衝淡女子的依戀和愛慕,也同樣不會改變男子的身份和地位。她對他的愛如蚍蜉撼樹,飛蛾撲火;他對她的愛如曇花一現,黃粱一夢。
回過神來的男子毫無顧忌的抽身離去,留下還在癡情等待的女子,以及她肚中的孩子。
日月逾邁,女子即便臨盆在即,也始終在等待著男子的來信。
終於,她等到了。這封信,是女子一生悲慘命運的開端。
信不是她朝思暮想的人寫的,比起這更讓人失望驚恐的,是信上觸目驚心薄涼的文字。
信裏說,讓她盡快打掉孩子。如果沒有打掉,孩子和她都活著,下次見麵就會把他們一起送進行院,一輩子也妄想出行院的門。
讓臨盆的孕婦墮胎,無異於同時絞殺兩個人的性命。
女子不服也不願,於逃亡中,在一片茶梅花裏生下了自己的孩子。
似乎連天道也無法容忍如此荒謬的事發生。就在女子意識模糊之際,被路過采藥的醫官救了回去。
醫官看著茶梅花下啼哭的嬰兒和沾滿血跡的衣衫,以及女子手中緊攥著的鮮紅的茶梅花,連連喊了幾聲“作孽啊”,真是作孽。
…………
醫館中,那名醫官眉頭緊皺,嘴唇咬的死死的。女子早已脫離險境,倒是繈褓裏的嬰兒有些異象。
嬰兒心率平穩,氣息綿長,睡著時十分安靜,是一個很健康的男嬰。但,醫官診脈的手已經很久沒有離開嬰兒了。
脈象混亂,陰陽雜糅。如同天工開物時般混沌,時而強盛,時而陰衰。眼前軀體的器官清楚的告訴醫官,這是名男嬰。
可醫官仍在脈搏裏摸出了不屬於男嬰的脈象。
…………
女子在榻上躺了好幾天才醒來。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尋繈褓中的嬰兒。
醫官見她神色緊張,也沒有多說什麼,擺好了藥和吃食就離開了醫館,臨走時還在桌上留了一張文書。
女子緩慢艱難的讀著文書上的字,越往下讀,身體就顫抖地越厲害,眼神裏晦暗不明。
文書被女子融進了藥中,連同湯水一起喝進了肚子裏。
望向懷中的嬰兒,女子的手慢慢升起,停在了一手就能握住的脖子上。
嬰兒望著母親,傻傻的笑了。
女子頓時渾身失力,抱著嬰兒痛哭起來。越哭,女子的眼神就越堅定。
次日,醫官來收拾碗筷時,發現榻上的母子連同文書已經消失不見,桌上留下了幾兩碎銀。
…………
一個女子和一個孩子,漂泊在無人熟識的異鄉。
此時的幼童已經一歲有餘,能扶著牆跌跌撞撞地走路。他們住在一間破爛的柴房裏,女子每日在外幫人和麵煮飯,孩童就躲在柴房裏等母親回來喂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