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照皺著眉頭:“我根本沒做什麼,我隻是把那個人嚇跑了而已,你去找有功夫的人教你吧!”說著她帶好兜帽起身離開,柳魚慌忙丟給老板幾個錢追上千照,湊在她耳邊小聲說:“可是你有雙刀將軍鑄造的刀——”
柳魚的話在千照耳邊炸開,她好像又一次回到了那個墳地,初秋清冷的風,劃破腳踝手臂的野草,刀刺入皮膚的觸覺,鮮紅的噴湧的血,刻骨的仇恨。
“過來!”千照抓起柳魚,把他塞到無人的巷子,“你怎麼看出來的?”刀抵在喉嚨處,千照有些太過用力了,柳魚滲出的血順著刀上的紋路緩慢流著,很美的花紋,是致命的誘惑。
“我在我娘身邊的時候,見過很多人。”柳魚拚命向後仰,可是他背後的石牆讓他注定不能遠離刀鋒。
“你娘是誰?說實話!”千照並不信他,逼問道。
“她是活著的時候,是酒館的大當家,曾經有,有一個客人,是祁國人,是,是裴都來的,他收藏刀,他有一把,一把雙刀將軍的刀,我偷偷看過,和,和你的刀一樣,有川字,川字花紋。”柳魚驚恐的和盤托出,“雙刀將軍董十三,你有,你有他的刀,一定,一定是大俠,我說的是真的,請,請別殺我。”
“為什麼要跟著我!”
“我想學武功,我要變強,我要,我要報仇!”柳魚漲紅了臉,不需要千照逼問他,他像是逼出什麼毒素似的,一句一頓的說出他的秘密,“我娘得了很重的病,需要琉璃氏的藥救命,我去求我的父親,琉璃氏的占星官,他一開始不認我,後來聽說我母親的名字,假意說要去看她,然後,然後,他家的人燒了我們的屋,燒死了娘。”柳魚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是一聲咬牙切齒的嗚咽。
千照早已放下她的刀,在聽到琉璃氏的占星官的時候,抑製不住的抖了一下,不過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奇異的興奮。
十三年前,琉璃氏的一個預言使她從出生開始被追殺,父親和爺爺死在護佑她的路上,如今隻剩她一個人。琉璃氏,祁王,他們把她從祁國像狗一樣趕到千裏之外的雲國,可是她心中的恨,隻越來越深。
是的,已經太久了,十三年了,是的,她早就不該逃避了,是的,如果命運如此,那就擁抱這該死的命運。
“我幫你殺了他。”千照輕聲呢喃。柳魚不敢置信地看著她,少年與少女的眼神碰撞交織,他們靜靜地看著彼此,天上的星辰也靜靜地看著他們,三百年前如此,三百年後亦然。
舞台已經搭建好,演員已經就位,還需要一個祭品,奠定故事基調,血紅色的,浪漫與殘忍,悔恨與孤獨。
血腥氣被沉重的夜幕掩蓋了,琉璃氏的占星官在楊城的別院被抹上一抹紅。
千照用刀抵著這個油膩的中年男子的喉嚨,男人慌亂地懇求:“不不,我隻是小小星官,甚至不識星圖,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殺我,我有錢,我有很多錢——啊!!!”
柳魚狠狠地揍了他一拳,“你還記得柳兒嗎?楊葉酒館的柳兒?”柳魚扯下蒙麵的布,盯著他名義上的父親,毫不掩飾他臉上的厭惡。
“是你!那個賤人的兒子!你——”
柳魚沒有給他說完的機會,在千照鼓勵的眼神注視下,他用千照遞給他的刀,刺穿了他父親的胸膛。
千照和柳魚從一條柳魚熟知的密道逃出城,他們在黎明前的黑暗裏大笑著狂奔,露水沾上他們的衣衫,柳魚甩下了血腥味,甩下了燒焦的過去。
在太陽跳出來的前一刻,他們摔倒在柔軟的草地,大口呼吸著清晨的新鮮空氣,這時千照轉過頭,看著柳魚的眼睛,認真地說:
“那麼,我們是共犯了。”
金色的陽光在這一刻終於跳了出來,有些刺眼,這時柳魚才看清,千照的眼睛是琥珀色的,後來,他忘記了很多事,唯獨沒有忘記這個顏色,這是他一生最愛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