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博樓中既有不少弟子來回走動,查閱典籍。
蕭虔風隻要靜靜地坐在那兒看書,也不會有人上前貿然來打擾。
如此一來,無數弟子都可以證明他們的大師兄這幾日的似是為了研究什麼遠古劍法,日夜都留在了通博樓中,哪兒都沒去。
直到馬上就要出發前往黑山秘境了,他才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正值傍晚時分,門庭清冷,晚風柔柔地送來花香,蕭虔風躺在搖椅上,閉著眼吹著風,嘎吱嘎吱輕輕晃著。
晃著晃著,就晃到了星河絢爛,夜幕沉沉。
蕭虔風沒有戴那條遮擋盲眼的緞帶,他在風中偏過頭,看向梨花樹的方向,“凡道友,如今你都不會敲門了嗎?”
凡燁還是那身黑色長袍,神色平淡,一步步走來。
他最近午夜夢回間總會看到蕭虔風的臉,有那日山下血泊中蕭虔風側過頭看向他時孤注一擲的癲狂,有他一身魔氣繚繞向他出劍時的狠戾。
有時還會混進些屬於應煌的記憶碎片。
那時候的蕭虔風不穿著九守宗的白衣,帶著一把黑色的刀,身上隨意地披著一件鬆鬆垮垮的華貴黑袍,露著大半胸膛。
他的食指上始終戴著一枚形態古拙的指環,無論何時都不會摘下。
他們似乎在魔域四處走,見過高山湖泊,見過大漠胡楊,見過繁鬧市集,也見過荒野孤村。
他們不怎麼說話。
可是他們從沒分開過。
應煌記憶中的蕭虔風很強,他總是在戰鬥,卻從來沒有輸過。
他身上無意識地漫開的魔氣相當與眾不同,精純奧妙、森森血氣,帶著難言的威儀。
那些來自應煌的記憶很深刻,每次從夢中醒來,他都會有一瞬間無法分清自己到底是誰,他究竟是凡燁,還是應煌?
凡燁停在蕭虔風搖椅邊,按著他搭在扶手上的的手腕,將自己的靈力慢慢探入。
殘破不堪的經脈僅已經恢複了個十之八九,重結金丹後的丹田中滿是煉化後溫順的靈氣。
凡燁仔細檢查,不放過每一處最細枝末節的地方。
“怎麼樣?放心了嗎?”蕭虔風揶揄地笑著,月色落進了他的雙眼,將黑瞳點出了星火,長睫斜斜地拉出一片陰翳,就連那隻盲了的眼都像是藏著光。
凡燁在他含笑的目光中,鬆了手。
“白梨,給凡公子拿把椅子。”
蕭虔風吩咐完小妖精,又把手藏回了袖子裏,搖著搖椅,開口問道:“黑山秘境是一處上古秘境,各州才俊都不會錯過這個機會。”
“到時候,我要兩樣東西,歸元山的天雷亢圖還有景家的玉厄碎金香。”
凡燁坐在他的身邊,吹著同一陣風,聽他說著自己的計劃,仰頭看著月色清白。
三日後,黑山秘境開啟。
各峰內門弟子齊聚主峰雲台。
凡燁拿著自己的木牌,昂首立於蕭虔風的身後。
每人都被分到了一塊隻有兩指寬的圓形木牌,黑山令,這就是黑山秘境的通行憑證。
塵微穿著他那件銀白色的緞袍,領著一眾長老站在他們身前。
“今日吾等來送你們前往秘境。”
“進入秘境後,務必妥善保管黑山令,如有意外,捏碎黑山令即可傳送回此處。”
“失去黑山令的人,也相當於失去了繼續探索秘境的資格,會被秘境逐出。”
木牌就是普普通通的凡間木頭,每人在上麵寄存一道靈力。
所謂的“失去黑山令”,嚴格來說其實就是指這道寄存的靈力消散。
因此,黑山秘境內競爭激烈,但是並不危險,畢竟凡間的木材,哪怕磕磕碰碰都可能會損壞,如果感覺情況不對,隻需要擊碎黑山令就可以脫離秘境。
蕭虔風溫雅地笑著,一副端方持重的大師兄模樣,仔細認真地聽長老絮絮叨叨向眾弟子說著秘境裏頭要注意的事。
“進入黑山秘境時你們的位置並不是固定的,切記先找到天鏡湖南邊的據點集合。”
“最後再提醒一次,秘境一共隻開啟三十日,那就,祝諸位武運昌隆!”
半點沒耽擱,幾乎是在長老示意可以進入秘境的瞬間,蕭虔風就向著分給他的木牌打入了自己的靈力,開啟了傳送。
身旁的空間扭曲,眼前一黑。
跨越空間的感覺就像是一場無止境的失重墜落。
但是他並不是一個人……
有人在他陷入空間前的一瞬,從身後抓住了他的手,抓得死緊,像是怕他跑了一樣,與他一起摔進了秘境。
溫熱寬大的手掌格外熟悉,是凡燁。
蕭虔風,也在墜落中反手一把握住了凡燁的手腕。
一陣天旋地轉後,二人落在了秘境中一處湖邊。
蕭虔風撣了撣衣衫,“凡道友真是好大的膽子,靈力相互幹擾之下,你抓著我一同啟動傳送極有可能出現意外。”
“我們不能走散。”凡燁為他補了個淨塵決。
“是嗎?”
蕭虔風不以為意,拿靈力凝出了條鎖鏈栓在了凡燁手上,然後開始判斷起方位。
淺白色的鎖鏈牢牢地捆住了凡燁剛才伸手抓住他的右手,勒得很緊,隱隱生疼。
似是懲戒他的自作主張。
凡燁轉動手腕看了看,跟了上去。
“我們應該在天鏡湖西北部的岸邊,天鏡湖極大,占了半個黑山秘境。”
湖邊草色青青,黑山秘境裏凝固舊時的陽光打在湖麵上波光粼粼。
蕭虔風看著湖麵,腦子裏飛快閃過了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思緒凝滯發散。
他突然想到。
凡燁不知道那刻印在他胸口的咒文的含義,他也沒有為他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