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大雨瓢潑,雷聲震天。
雨幕下,九守宗守仁峰後山一處隱秘的洞府前,一個血色的身影被人從內一掌擊飛。
單薄的身形兀自在地上滾了一遭,沾了一身汙泥,最後“砰”地一聲撞在了一株雲杉上才停了一下來。
洞府內傳出氣急敗壞的叫罵聲:“你個賤種!這就不中用了?本座方才不過運轉三個周天你就敢暈過去?我看你是又想進水牢裏清涼清涼了!
遮擋失明右眼的緞帶散落,蕭虔風被撞得頭昏眼花,雙耳嗡鳴。
他緊咬著牙保持清醒,至於他的好師父清悅仙尊的怒喝,實在是一個字句都沒聽清楚。
全身上下的傷口都在滲著血,魔氣在先天道體裏翻湧作亂,痛得像是被一寸一寸敲碎後再碾成肉泥一樣,那身華貴的銀線流雲紋白衣都被鮮血染成了血色,再抹上了汙黑的泥漿,整個人瞧起來狼狽至極。
他躺在大雨之中,又嗆出了口血,目光所及之處大雨如注,電閃雷鳴。
這時從洞府內驟然探出一股靈力,粗暴地將他從地上提了起來,再次往洞府裏拽去。
“你個小賤種!裝死?怎麼?不情願給本座療傷了?”
“你可莫要忘了,你如今所有的一切可都是本座賜給你的!你這條賤命也是本座撿來的!你這先天道體也就這麼點用了,還敢跟本座陽奉陰違?”清悅仙尊狠狠地將青年甩在洞府內的地麵上。
體內魔氣湧動,清悅仙尊瞧起來麵目猙獰,完全不似平日裏的模樣,一雙眼睛嵌在麵孔上顯得格外得大,以至於看起來相當陰森可怖。
清悅仙尊李玉承早年被魔族暗算,一身靈力被魔氣腐蝕,不光修為自此停滯不前,隨著靈力魔氣此消彼長,甚至漸漸壓不住,隱隱有了墮魔之兆。
直到一日,他意外發現自己路邊撿來的從小不哭不鬧的瞎眼小殘廢竟然是千年不遇的先天道體,天生剔透,至純至粹。
而他隻需將自己被侵蝕的靈力在這先天道體裏濾上七七四十九周天,便可祛除其中近九成九的魔氣。
撿來的破爛小孩被他威脅著立下天道誓言,死守秘密,在這正道第一宗裏踏上了自己的修仙路。
寒來暑往十七載,人前他是正道上三宗之首九守宗的先天道體大師兄,雖然一隻眼睛失明,但幸得天生道體,又逢恩師相助,即便幼時橫遭劫難,如今也依舊風姿翩然,親厚純良。
不過百年他便已修行至半步元嬰,以一柄虔恪劍屠下了整個新秀榜,是修真界無數人心之所向。
可無人可知,隱於在一切光鮮亮眼之後,他是清悅仙尊最卑賤的修煉工具,日複一日地被源源不斷的魔氣侵蝕道體。
而此時,後山的洞府內,李玉承汙穢駁雜的靈力如潮汐一般,一波一波的巨浪潮碎在高崖下,每一次撞擊都帶著常人難以忍受的劇痛,就像是帶有利齒的刀片磨在血肉上。
但是說來也怪,這些混亂、狂暴的魔氣每每流經識海處時,便會突然變得溫順馴服一瞬,似是受到了某種來自更高位階存在的壓製。
蕭虔風緊閉著眼,感受著體內這場浩劫一般折磨,痛得不住地輕顫。
殺意在胸中翻湧肆虐,他告訴自己,再忍忍,再等等。
很快就結束了。
人間此時正是春分時節,前幾日那場大雨過後,就到了鶯飛草長、青翠延綿的好時候。
春風裏尚帶著凜冽料峭,但微涼日光已有了和煦的意味。
九守宗主峰的山路上走著一對穿著白袍的雙生子,一邊疾行趕著路,一邊小聲嘀咕著聽來的消息。
“大師兄今天也沒能來嗎?”
“教習師父說蕭師兄這回傷得實在太重了,今日才醒轉。”
“跟你講個秘密,我聽大虎哥說,蕭師兄根本不是受了傷!”
“誒?速速道來!”弟弟眼睛一亮。
“大虎哥說,蕭師兄其實是中了奇毒,每逢十五發作。所以才會每月都有一兩日被清悅仙尊叫去後山,仙尊親自替他護法祛毒。”
“真的假的?仙尊待大師兄可真的好!”
“哎,大虎哥親眼所見,你自己想,是不是十五往後幾日總是見不到大師兄?不是說下山了,就說是在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