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中旬,洛陽城內,玉蘭滿地落,潔暇一片白,宛然仙境般。西街一聲鑼鼓打破了往日的寧靜,大街小巷中推推搡搡擠滿了商販婦兒,一個個翹首以待,望能一睹嶺南第一美人一眼。
今日是當朝太醫丞朱茂豎子朱時叔與嶺南潮州晏神醫獨女晏汀的婚期。
說起這朱家,那可是洛陽有頭有臉的人物,祖上就在太醫署任職,早年得宮中孝安皇太後垂憐,專門負責為各宮娘娘們安胎養生,從未出任何差錯,憑借著各宮娘娘的寵愛與垂青,朱家在洛陽城過得風生水起。
隻是,孝安皇太後駕鶴仙去,又逢三子奪嫡改朝換代,朱家沒了孝安皇太後的提攜,從此沒了往昔威風,不過朱時叔之父朱茂,也憑借著自己卓越的婦科本事,屹立在太醫署經年不倒。
但,這些替人看病的本事,到了朱時叔這輩略顯平庸。且不說朱家長子朱時伯如今年過四七,在太醫署還隻是一個小小的醫監;而朱家二子朱時仲早已棄醫從文,如今在朝廷混了個刑部主事的差事倒也不錯;朱時叔天資更差,還是靠著其父朱茂的人脈,在太醫署任職主藥一職,任職十五年無功也無過。
時至今日,朱時叔年二六,早到了成家立業的年紀,何為到今日才娶妻呢?事情還得從二十多年前,朱茂替當今的德裕皇妃娘娘安胎一事說起。
這德裕皇貴妃乃當朝趙國公府的樂技,後在宮宴上以一襲《韶華慶晏樂》被皇帝選入後宮,自進宮起就盛寵不衰,膝先後誕下六皇子秦王殿下與公主嘉興,皇帝對其寵愛有佳特賜封號德裕二字一彰顯貴。
當時的德裕皇妃娘娘又懷了龍嗣,因上一胎生育嘉興公主血氣虧空不足,腹中胎兒險象迭生。那一胎,朱茂的腦袋基本上是栓褲腰帶上的,一次皇帝禦下江南巡查民情,伴君左右的德裕皇妃娘娘,因腳下一滑,肚子裏的孩子差點命喪黃泉。
當即,皇帝就下了死命令,如果保不住胎兒,他就要取了朱茂一行人的性命。若非嶺南潮州的晏神醫碰巧經過,又念及與朱茂萍水相逢之情,願意舍命一試,恐怕朱茂的屍體已經葬入運河河底。
自那以後,朱茂與晏神醫有了過命的交情,更是感恩晏神醫的大義炳然,特意將小兒朱時叔與晏家獨女訂下了婚約,一結百年之好。
大燕國朝規,女子十五便可談婚論嫁,晏家小女晏汀今年十六,按照規定來說,其實朱氏豎子與晏家小女的婚事,本應一年前就該完婚的,但因晏母病逝,晏汀丁憂三年,這樁婚事就被推遲到了今日。
三年前,晏母頭七入葬時,朱時叔還去過嶺南。一來是為了代表朱父聊表心意;二來則是為了探一探晏汀。朱時叔與晏家小妹隻在六歲以前見過兩麵,而後對對方的所有了解都是通過外人之口,朱時叔早就聽聞晏家小妹絕色傾國佳人,正好也趁著那次祭拜晏家主母的借口,去潮州清風堂瞅了晏汀一眼。
雖然隔著一層白紗,可那一眼足以讓他確定,晏汀就是他想要的女人。
所以,晏汀的守孝一過,這樁婚事自然而然的提上了路程,也隨即成為一樁不可多得的美談。
晏汀一路從嶺南乘船沿運河北上洛陽足足花了一個月的時間。
昨日到洛陽驛站後,同行人隊車馬已經快廢了,不等車馬人員休息好,又緊趕慢趕的趕在三月中旬的黃道吉日入城。
嶺南人尤其迷信,很是講究這個黃道吉日。
瞧著消瘦不少的自家小姐,婢女白芷滿臉的心疼不已,這一路上,又是迢迢水路又是崎嶇山路的,別說是從小嬌生慣養的晏汀了,饒是外麵那些個壯漢都受不住,路還沒過半程時,送親的隊伍就因晏汀身體不適叫停三次,歇息了整整三日有餘。
自晏母仙去後,晏汀守孝戒葷腥,叫原本就蒼弱的身子骨雪上加霜,如今再受這麼一遭,人都快瘦脫相了,憔悴的小臉隻剩下毫無血色的蒼白,半點新娘子該有的精神氣都沒有了。
都說美人早骨不在皮,也是幸好晏汀骨相美,瘦了不顯難看反而更有一股可憐勁,沒有哪個男人看了不心動的,那小手細腰的,好似輕輕一握就斷了。
白芷拿著特意差驛站小廝小火熬製的紅棗白鳳湯往玉碗裏盛:“小姐,快趁熱喝些吧,一會兒送親的花轎來了,可就喝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