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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正四年,大梁朝九百三十六年。
三九夏伏的天裏,聽說宮裏的貴妃想要吃荔枝,梁帝便立時召了軍衛下入深南,將一株一株整顆帶葉的荔枝樹給快馬加鞭運回了大梁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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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百株綠葉蔥濃的荔枝樹,成千上萬飽滿誘人的荔枝被運進了宮裏,再經過數十宮侍通宵達旦的撿拾後,鋪在冰鑒上,放到玉盤中,呈到貴妃麵前的不過堪堪幾十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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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將不國,大廈將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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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帝取盡天下荔枝,更改四季時令,隻為妃子一笑一事兒傳於天下後。
不少的大儒老臣嘴裏就多了這句口頭禪。
當然,
他們大多也都是酒後和私下念叨。
這件事情過後的一個月,大梁太子祺因為在王子政的周禮上不小心摔碎了貴妃所鍾愛的一隻金翠簪,而被梁帝以品行不端不得配饗祖祀的無端理由廢黜。
太子改封蕪北郡,賜號寇,是為寇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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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梁的儲君位空出來了,但天下人都知道那是梁帝專門為自己的寵妃之子,王子政而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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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對於宴席上,太子案牘上為何會出現一隻貴妃發簪的事情都選擇了視而不見,充耳不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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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年,登基三十二載一向樸質親民的梁帝開始學起了上古昏君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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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年,坐了十五載東宮大位的太子祺被封到了蕪北做了寇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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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年,有一張裝了一行三個人的小牛車緩緩地離開了郭北縣,晃晃悠悠地進了蕪北,邁入了大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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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沙黃道,距龜山六百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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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麵發黑破洞的老布,一個歪扭的酒字,就是這林蔭小道邊上唯一能找到的酒肆了。
和城裏的酒肆飯莊比不了,來這兒吃飯的人都是些趕路客,歇個腳、喝個酒、喂喂牲口,然後再繼續漂泊無定。
來往走卒商販身上的汗味、腳臭混雜著粗糙卻濃鬱的酒菜味充斥著這間店麵狹小,開在路邊的小店裏,門都沒敞開,就老早飄出了幾許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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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吱…
車轍在小酒肆門口停了下來,發出了一聲聲響,地上的沙灰也連帶著飄揚了起來。
“哎,車夫!你去把車停好。”
車剛剛停好,車上就跳下了一個穿著灰色長袍的身影,他一邊單手在車上提拽著什麼,另一隻手也不忘指了指不遠處的小酒肆,吩咐著趕車的馬夫。
“老衛啊,你說咱們風塵仆仆地趕了一個多月路了,總算是碰上了一家酒肆了,少不了今天我要打他幾斤酒,買上幾斤牛肉,過過那種江湖豪俠的生活。”
他把從車上翻找半天的東西拿了下來,背到了身上,那是一隻顏色老舊看上去就用了很久的油布書箱。
手上嘴上忙個不停的人身量挺高,頭上係著讀書人戴的方巾,穿一身灰袍,模樣都不是特別出彩,可是一雙如墨如砍刀般的濃眉卻讓他身上多了股淩厲勁兒,眼眸大而有神,轉動間神采飛揚,靈動有神。
“嘖嘖,怪不得做不了舉人老爺呢,書生。你的心完全不在讀書之道上。”
語氣裏帶著些許揶揄之意,緊隨著身背書箱,身穿灰袍的書生後麵,馬車上跟著爬下來了一個人。
說完話,下了車,這人隨意的拍了拍手,便笑著朝書生走了過去。
“行行!我反省!哎...老衛,咱們離這龜山就六百裏了、說實話還真有點緊張呢...
那可是真武皂雕旗.......沾了泰皇神農功德的包藥布,跟著人皇征戰九黎的戰旗。
這是既得過天道垂青又飲過神魔血的東西...咱們,能行嗎......?”
書生沒有去接說話人的話茬,隨意敷衍了兩句,岔開了話題,快步走到了那人的身邊,濃濃的眉毛向上挑了挑,眼睛快速的朝周圍掃了一圈,然後轉過了頭,嘴皮子快速的碰撞著,和身邊的人說起了話。
兩人邊說話,腳下動作不停,沒管車上還留著的第三個人,抬步便朝著這家開在路邊的小酒肆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