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紅色的大門推開了一扇,不過半尺寬,門內站著一位麵容不善的中年女子。
“敲什麼敲?!”中年女子不耐煩地嚷嚷道,“府裏生孩子呢,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說完,不等方桐回話,甚至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嗙”的一聲把門又帶上了。
吃了閉門羹的方桐,看著眼前緊閉的大門,無奈地搖搖頭。
走是不可能走的。方桐在門口的石獅子旁坐下,反正也是睡不著,在哪兒等不是等。他仰著頭,看雨水從屋簷一滴滴落下,就像每次下雨時他坐在蘇氏傘鋪裏,看著門外的景致。
其實此刻方桐心裏很平靜,反而比在通鋪裏躺著來得輕鬆自在。在這種夜深人靜、獨自一人的時候,往往更能窺得自己的內心,思考一些事情。
不知這樣過了多久,院內傳出了一聲響亮的嬰兒啼哭聲。緊接著整個院裏都沸騰了一般,頻繁的走動聲、此起彼伏的說笑聲交織在一起。
似是受到了感染,方桐也站起身,麵帶笑容的望向院中,雖然他什麼都看不到,卻好像能感受到院中人的喜悅。待聲音稍退了些,他又走到大門前,扣動門環。
這回門開得很快,開門的中年女子見了方桐,很是詫異地說道:“你怎麼不走?”
“抱歉,方才實屬唐突。”方桐躬身抱拳,一副彬彬有禮的樣子,“先恭喜貴府添丁!”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方桐往那兒一站怎麼著也是儀表堂堂,態度又如此謙卑。中年女子臉上的表情也不由緩和了幾分,“有什麼事呀?”
方桐笑了笑,“今日午後,貴府老爺向在下借了一把油紙傘,若不用了,還煩請貴府還予在下。”
“一把傘?!!”女子臉上寫滿額匪夷所思。
“嗯。”方桐低下頭,“雖隻是一把傘,但……對在下而言,甚是重要。”
中年女子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虛掩上門,在門內嘰嘰喳喳不知與什麼人交談。沒過一會兒,門再次打開,從裏麵扔出來一把油紙傘。
“哪來的窮酸書生?”中年女子斜著眼,刻薄地說道,“一把破傘!都追到門上來了?是多沒見過世麵?!還怕我們孔府會訛你這把破傘不成?白送不都要!”十分嫌惡地扇扇手,“不開眼的玩意兒,滾滾滾!”
方桐接住那把失而複得的油紙傘,雖然被罵了個狗血噴頭,心中卻是鬆了口氣,臉上也露出了笑容。他對著已經再次緊閉上的大門行了個謝禮,撐起天青色的傘再次走入雨中,腳步比來時輕快了許多。
他摸到素傘的傘麵上有些潮,大抵是孔家人用後沒有晾曬,又趕上下雨天氣潮濕。他便一心隻想著趕緊回去,把傘撐開晾一晾。
“我的親娘喲!”
東邊的天空已經有些擦白,守在酒家門口的聞書遠遠看見自家公子在雨中走過來,傘都顧不上打連忙迎了過去。
“公子你這是幹嘛去了?嚇死我了!!!”
說著拿過方桐手中的傘,替他舉著,順手拍落對方肩上的雨珠。
方桐不甚在意地笑笑,從懷裏拿出那把古樸的素傘,像小孩子炫耀寶貝一般晃了晃,表情中帶著小小的得意。
聞書驚愕,他看看自家公子衣衫上因為抱著傘而留下的水漬,又看看對方臉上心滿意足的表情,張了張嘴,把已經到嘴邊上的話又默默咽回了肚裏。
“阿嚏!阿嚏!!”
前腳剛踏進門,後腳方桐就開始打上噴嚏,而且一打就是好幾個,沒完沒了的那種。
“別不是風寒了吧?”聞書甚是擔憂地看著對方,將方桐攙到椅子邊坐下,“嘶——”不經意碰到對方的手,倒吸口氣,“公子手怎麼這麼涼?”他攥住方桐的兩隻手,又摸了摸兩人額頭,滿眼的質疑,“公子你大晚上的,到底在雨天裏呆了多久?”
方桐心虛地轉開視線,不去看對方。
看對方那樣子,聞書沒轍地歎了口氣,“唉,今日也別走了,我去問問有沒有騰出來的上房,給公子找一間。先休息好,莫要路上生了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