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家村。
村東麵的小樓裏,男人嘴裏不幹不淨地發著牢騷,麻將機嘩嘩的洗牌聲也沒能蓋住他的嗓門。
“你們幾個孫子是不是聯起手來給老子下套?盡他娘放炮!”
坐在下家的男人皺起眉。
“楚強,你他媽的自己缺德事做多了活該手背,怪老子身上?”
“你說誰缺德?!”
楚強把火機往桌上一砸,推開凳子站起來就要理論。
“誰他娘接話就是說誰。”
男人也跟著站了起來,一米八幾的個頭再加上滿身的橫肉,光是立在那兒就像座小山。
旁邊兩人趕忙和稀泥。
“好好打牌咋還杠上了?楚強你也消停點,你也不看看整個楚家村除了我們哥幾個誰還吊你。”
楚強賭癮正濃,有人拉架立馬順坡下驢,撇著嘴坐了回去。
“切。”
男人啐了口痰,唾沫星子正好濺在楚強鋥亮的皮鞋上。
“你他媽往哪兒吐呢?老子好幾百塊買的鞋!”
楚強邊罵邊蹲下擦鞋。
“幾百?我看幾十吧!”
“滾你娘,老子商場買的!”
男人把賬本往桌上一撂。
“既然有錢買鞋,那就把這幾天掛的賬先給哥幾個結結唄。”
楚強掃了眼賬上的數字,神色有些不自然地別過頭。
他挑挑眉毛故作不屑:“這才幾個錢就咋咋呼呼,等楚眠那個兔崽子把這兩月的工資打來,賬結清我再請你們哥幾個吃頓燒烤。”
“楚眠倒是個好的,怎麼就攤上你這麼個爹。”男人譏笑道。
“兒子養老子,天經地義!”
看到賬本後,原本還在和稀泥的兩人不放心地問:“老楚,你有好幾天沒聯係上楚眠了吧?”
“那小子正忙著湊錢,”楚強不以為意地回道:“我跟他說他娘被送進那叫什麼,重什麼監……”
“重症監護病房?”
“對對!一天就得四五百!讓他每月最少給我寄一萬五!”
“你可真敢編,他媽去年冬天就病死了,虧你能騙到現在。”
有人唏噓道:“楚眠轉來的錢你是一分都沒花他媽身上。”
楚強還挺得意,“反正胃癌遲早都得死,給她花那叫浪費!”
“不是說早期還有救嗎?”
“醫院的話也能信?再說你們是沒見到我婆娘後頭那惡心樣,全身都是膿瘡,誰樂意伺候她!”
“靠,畜生。”男人叱道。
隨著搖骰子的噠噠聲,羅列整齊的麻將緩緩升起。四人邊抓牌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你說楚眠不會知道了吧?”
“不可能!”楚強搖頭。
“他要見他媽我不讓,估計正跟我慪氣。等天暖和點兒我去趟城裏找他,捆起來揍一頓就乖了。”
窗外,徐嬙眼神冰冷。
楚強玩笑似的把青年被病痛活活熬死的母親掛在嘴邊。
對此一無所知的青年兀自抱著隻要賺夠錢,總有一天能治好母親的幻想,無休無止地奔波著。
這些奔波最後換來的卻是楚強在牌友跟前的好煙好酒,還有那雙踩在腳下的高檔皮鞋。
徐嬙神色晦暗。
楚眠手腕上被他推脫是意外的傷痕,恐怕也是男人上一次進城教兒子學乖時留下的痕跡。
唯一慶幸的,就是站在這裏聽到這些話的不是楚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