慘白熾熱的陽光將十月的空氣灼燒至危險的39c,然而更為糟糕的,是接連五天沒有停歇的晴空暴雨。天空中的太陽此時早已失去了往日的溫和,像是審判倒計時的鍾表,高高地懸掛在人類的頭頂。

l市一處小區內,整體偏低的地勢和接連幾天的暴雨,使水位早在昨天晚上的時候就已經沒過了四樓的窗戶。整個小區內一片寂靜,死寂的仿佛一座墳墓。

深達幾十米的積水清澈而泛著濃重又詭異的黑色,水麵除了雨滴落下砸出的水花,平靜地宛如一片厚重粘稠的沼澤。在水中模糊的陰影裏,時不時會閃過一絲銀白的光亮,像是什麼東西在水底遊動時發生的光線反射。

小區內某幢樓的六樓房間裏,破碎的窗戶,翻倒的家具,牆壁上的彈痕與巨大的劃印,都昭示著這裏曾經經曆了一場混亂。

黑發女子癱軟的倒在地上,臉上淩亂地糊抹著些許暗藍色的液體,讓人無法看清她的樣貌。大量幹涸的藍黑色液體積聚在她身下,女子的胸口毫無起伏,仿佛一具死亡已久的屍體。

然而,就在這時,一種細密尖銳的聲音從外麵傳來。指甲的攀抓聲和鱗片的摩擦聲越來越近,似乎是有什麼人正拖著笨重的東西在順著牆壁向上攀爬。

那熟悉的,類似於尖銳利器剮蹭牆體的聲音讓女子的身體突然抽搐了一下。然而,在她勉強將眼睛睜開之後,視覺捕獲到的信息卻遲遲未能傳遞到大腦。她呆滯地睜著失焦的眼睛,仿佛還被困在那沉寂的深海之中。

司璐瑤從困住自己的夢中醒來,然而卻並沒有逃脫的感覺,夢裏的窒息感一直圍繞著她,哪怕她現在已經回到了現實,也沒有真正地逃離噩夢的深海。

像是誰惡意地在水裏滴入墨汁,而她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外來的色彩侵染。

眩暈,惡心,疼痛,瘙癢,饑餓。

負麵感覺的疊加讓司璐瑤一時之間呆呆地躺在原地,對外界的一切無法做出任何有效的反應。直到她看清自己不遠處躺著的兩具異化殘缺的屍體,大腦似乎才從那個墜入深海的夢中驚醒。

“爸……媽……”

沙啞刺耳的聲音伴隨著割裂的痛感從聲帶傳來,女人微弱的呼喊逐漸變成了崩潰的嘶吼。她宛如一隻真正的野獸,拖著無力的後肢向父母的屍體爬去。

父母的屍體並沒有發生絲毫的腐爛,他們仍然保留著生前的模樣。但,那顯然並不是人類的樣子。

青色的皮膚上布滿了細密的紋路,魚鱗翻卷著露出裏麵灰敗的肌理。黝黑的瞳孔縮小到針尖大小,偌大的眼白顯得突出而又渾濁。原本長相出眾的兩人如今變成了長著冰冷鱗片的異化生物,司璐瑤甚至難以區分出他們生前的樣子。

撕裂的傷口和驚恐的臉定格在他們死亡的那一刻,像是一記猛棍,狠狠地砸在了唯一幸存的女兒頭上。

司璐瑤想要靠近,卻一時之間感覺不到自己的雙腿,然而恍惚又絕望的她並沒有發現,自己指尖那突出的藍黑色指甲,現在正輕而易舉地插入陶瓷的地板,宛如抓撓豆腐一般留下一道道抓痕。

她掙紮著爬到父母身旁,顫抖的手摸向了那早已失去生機的屍體。額頭抵在母親失去起伏的胸口,司璐瑤無聲地哭泣著,內心的哭嚎與悲鳴一並卡在喉間,連傾吐都做不到。

悲傷與絕望在內心急遽地蔓延,她混亂的大腦又回到了那個晚上混亂的場麵。

起初,是從窗外傳來的讓人牙酸的刮撓聲,然後,是玻璃破碎的聲音,來自人類的尖叫,還有怪物的嘶吼。

司璐瑤從母親的胸前抬起頭,艱難地撐起了自己的身體。她循著腦內最後的記憶向後看去,黑色的瞳孔裏倒映著怪物恐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