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上房門後，葉時轉過身，突然有些恍然。
白天的陽光有些刺眼，他一下有些想用手遮住眼睛。爺爺花了一輩子的積蓄買的這間小房子坐落在一幢挺舊的公寓樓，但由於房價不高，仍然住得滿滿當當。
鄰居似乎早就換了人，門窗都改換一通，葉時家那扇顏色黯淡的老木門就算在這幢公寓裏也顯得不太講究。
不過葉時也沒打算去改變什麼，或許隻有熟悉不變的環境才能給他一些安全感。
葉時沿著走廊向樓道走去，遠方極具科技感的高樓大廈和走廊另一側發黃脫落的牆皮有著明顯的差異感，走到樓道仍然是熟悉的陳舊和陰暗，角落長著黴菌，天花板角落也結著蛛網。
這些也沒什麼變化。葉時心中有莫名的安心感。
長久以來渾渾噩噩逃離現實的生活，讓他有種一個人生活在時間停滯的過去的感覺，但如今一看，至少還有這些發黃脫落的牆皮和他一同生活在過去，也算不隻是他一個人了。
葉時將手插在衛衣的口袋裏，腦袋往下縮了縮，讓厚厚的圍巾和衛衣遮住自己的口鼻，隻留一雙眼角垂下的杏眼在外四處張望。
這個陳舊的小區也好像被忘在了時間之外，一切還是那麼破落和陳舊，與外麵那些高科技的世界完全不同。
葉時的腳步停在一個兩側都有卡座式的小椅子，而裸露的外皮都有些生鏽的蹺蹺板前。
他在原地站了片刻，又轉頭看了看四周。
葉時試了試，好在他還算纖瘦。最後葉時小心翼翼地，有些勉強地將自己塞到了這個對他來說已經有些太小的椅子裏，自己用腳顛了顛蹺蹺板。
葉時仍將口鼻縮在圍巾裏，眼神卻沒有落點，一個人盯著遠處發呆。
他小時候，爺爺還在的時候，就經常一個人坐在這裏，等著爺爺回家。
爺爺靠著收廢品攢生活費養活他，每天都會在回收站待到很晚。而小小的葉時一個人將晚飯準備好後，就會到樓下等爺爺回來。
曾經葉時也曾去到回收站找爺爺，卻被擔心的爺爺牽著送回了家。將葉時好好送回家後，爺爺連飯都沒來得及吃，又趕回了回收站。
從此以後葉時就隻會在樓下等爺爺回來，因為害怕給爺爺添麻煩。他已經成為一次“麻煩”，被父母丟棄了，可不想再成為爺爺的麻煩。
而這個會發出吱呀吱呀響聲的蹺蹺板則是葉時經常待著的地方。周圍的孩子都不想同他這個“撿垃圾的老頭”撿來的，無父無母的人玩耍，何況葉時還總是像個啞巴一樣不說話。
隻要他在這坐著，其他孩子都會一下散開，發出哄笑聲和古怪的打量。不過葉時也不怎麼在意，他還挺享受這個一個人的小天地的。而且，坐在這裏，還能早一些看到披著月光回家的爺爺。
葉時從回憶裏回過神，蹺蹺板吱呀吱呀的聲音已經停了。不遠處有一個小孩好奇地打量他，無法理解這個隻露出眼睛的大人為什麼擠在這個小小的蹺蹺板上，一言不發。
葉時看了看小孩，也沒打算解釋什麼，隻是緩緩地站起，又慢悠悠地繼續前行。
這棵樹……原來已經長得這麼高了，以前爺爺還讓他背對著它記下自己的身高。眼前這間房子原來是個小賣鋪，偶爾爺爺會去給葉時買些小零食，現在居然改成了車庫。這條道路中間倒是多種了一些花……
葉時一一打量著小時候就注視過的一切，想起不少事，眼睛彎了彎。
走了一段路，葉時到達了電車站。
這些公共交通方式倒是沒怎麼因為科技發展而消失，隻不過都變成了自動駕駛。
長久不出門，完全沒有交通卡的葉時呆站在自動取票機前，努力掏了掏牛仔褲的口袋，才發現幾枚錢幣，還好夠買車票。
電車的行駛路線被高高架在半空中，葉時站在窗前，看腳下矗立的高樓大廈和遠方極有科幻氛圍的景色，覺得有種不真實感。
走出了車站，看著眼前幾十層的高樓大廈，葉時理了理圍巾。
商場裏大部分服務員都由機器人替代了，來來往往都是純白色的，頂著圓圓腦袋，身子隻有圓潤的錐體，如同半人高玩偶似的機器人在轉悠。
商場裏人並不算多，大概是擔心有些顧客不太喜歡隻有機器人接待，每個店鋪還是有一些服務員麵帶微笑站著。
轉悠的機器人發現了站在門口正在張望的葉時，迅速靠近過來，發出幼童似的合成的電子音：“您好，尊敬的客人。請問有什麼可以幫助您的嗎？”說完機器人圓圓的頭部中，麵向葉時的那一麵電子屏還出現了>w<的顏文字表情。
還……挺可愛的。葉時心中一動，慢慢伸出手，摸了摸機器人的頭。
機器人電子屏上的表情立刻換成了>////<的害羞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