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1年明朝遷都北京,並改北京為京師,同時複原南京的名號。明成祖遷都北京後,出於種種原因,仍然保留了南京的都城地位,並保留了一套中央機構。南京和京師一樣,設六部、都察院、通政司、五軍都督府、翰林院、國子監等機構,官員的級別也和京師相同。北京所在府為順天府,南京所在府為應天府,合稱二京府”。——摘自百度百科
永樂十八年(公元1420年)四月
四月的江南,芳菲已盡,江水更暖,草木之上的綠葉,飽汲日光雨露,肆意伸展,嫩綠和深綠堆疊,更添初夏氣息。這江南的金陵城,作為大明的國都,繁華程度自不必言說,且不說那秦淮河中熙熙攘攘的過往商船,也不說那城中街道上摩肩接踵的來去路人,就單單論這書院的數量、種類、規模,就足以讓人眼花繚亂。
這就讓謝源犯難了,他該去哪所書苑呢?論理,國子監是最好的書院,是所有書生們求之不得的讀書場所。可是如今這國子監他也不能去了,第一個是年事已高的趙大人近日病故,當初他是經趙大人引薦才得以在國子監讀書;另一個原因是國子監裏的學生,多為出身高貴,或直接出身於皇親國戚,或者與皇室沾親帶故,而這些出生高貴的少年們,常常私下暗戳戳地討論誰家身份高低,誰家重權在握,誰有結交價值……這令他常常感到不適——他謝源也是出身官宦之家,在家裏被當作寶貝,在外麵也是一堆狐朋狗友前呼後擁的,而今在國子監卻各種憋屈!唉,他父親的官職為從四品,在那群人眼裏一文不值!平日裏在國子監時他甚至不得不與趙大人的孫子趙修結伴讀書!
想到趙修,謝源更加頭痛了。這趙修完完全全是個紈絝子弟,平日遊手好閑,吃喝嫖賭無一不精,讀書盡是愛看那些不入流的話本、野史。之所以趙修這樣的人,也能去國子監讀書,自然完全靠他祖父趙大人給抬進去的。
少年時的謝源曾天真地以為自己是一個無所事事的公子哥,一個隻能被家族養著的蛀蟲!可是自從認識趙修,謝源突然發現自己是一個飽讀詩書、奮發勵誌、胸懷天下的有為青年!在這種正義感的感召之下,謝源的書是越讀越好,人是越長越正,所以如今年方二十四歲的謝源,已經成為舉人,有資格參加會試了。
一旦通過會試,便能入學貢院,之後便能參加殿試,最後便能成為進士了!一旦成為進士,那麼加官晉爵便指日可待,指點江山、揮斥方遒也是順理成章!他——謝源,前!途!無!量!
可是天不隨人願啊!如今趙大人病故,在國子監的名額便立即被他人運作拿走,畢竟還是有不少人覬覦在國子監讀書的名頭的。
而謝源不願去國子監繼續讀書的第三個原因,是他發現,相對於國子監的源源不斷的學生,國子監的夫子數量越來越少,連他最為喜愛的歐陽夫子最終都遷去了燕京,對,是搬去了燕京的國——子——監。其實,自永樂十三年,也就是五年前,當今聖上已經把科舉的會試部分全部遷往燕京了,自此遷都的傳聞喧囂塵上、不絕於耳。雖然眾多書生都還是相信著當今聖上不會真的遷都的,可是謝源真真切切的感受到,遷都,如同懸在頭頂的利劍,正在逐步逼近,而有些敏銳的大能之人,似乎已經開始逐步遷往燕京。
金陵,會不再是國都嗎?謝源困惑地想著。他掀開馬車的車簾,從車窗向外看了看大街上的行人,覺得還是先處理好眼下的事比較要緊。
謝源跟隨父親謝維和兄長謝吟下了馬車,而後在趙家管家的引導之下進了趙家祠堂。從趙府大門到祠堂,一路上所見趙家之人,不論主仆,皆披麻戴孝。謝源家中成員包括祖父母、外祖父母皆健在,家中從未舉辦過喪事,因此謝源一路上走過來難免好奇、東張西望,惹得他父親不得不數次小聲提醒他“莫要失禮”,而他兄長,謝吟,在每每聽到父親提醒謝源之時,便微微側身對著謝源低聲地“哼”的一聲,再嫌棄似的一拂袖,然後便迅速緊跟著父親後麵走著。這一套動作下來,一副仿佛不願與沒見識的人(謝源)同流合汙一的模樣,被他這兄長謝吟作得十成十。謝源在腹中暗罵一聲“狗腿子”,便也跟緊父親。
而祠堂裏,趙家老老少少皆跪在靈堂前,而小趙大人,也就是趙大人的兒子、趙修的父親,正站在棺材邊,扶著棺材。這小趙大人,名為趙曉,也是在朝中做官,因與趙大人為父子,朝中為了區分,便稱呼他為小趙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