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見殘陽紅似血,白骨千裏露荒野,亂雲衰草風蕭索,月冷黃昏血染衣。
夕陽暈染了湖麵,樹葉鑲上一層暗紅,血無聲地滴落在黑色的土壤裏,蔓延開來,滲到木根的深處……
一人矗立其間,他雕刻般的容顏清冷如雪,眸中血色明淨清澈。延伸到發尾的青絲染上一層雪白,風吹仙袂飄搖,仙風逸塵宛若九天雲霄上的仙君,陰冷不羈的瞳光又令其增添了幾分魔性,像是來自地獄的天使。
四周的曼珠沙華開得如火如茶,嬌豔而又悲傷。
眼前,是屍山血海,是刺眼的血紅色,是毒,亦是劫,是地獄迎接他的最後一場盛宴。
此曰惡魔的溫柔。
羽寒麵無表情地看著眼前這一幕,倏地,那隻握鞭的手開始顫抖起來,緊接著骨鞭不自覺從手心滑落,‘咯噔’一聲掉在血泊中,濺起一片片漣漪。
他忽然笑了起來,笑得令人心疼。
撕心裂肺。
“嗬……哈哈……”
一滴滴苦淚劃過臉頰,是無邊的痛。
“假的!全都是假的!!!”
悄無聲息,他的麵前驀然出現了一團血霧,一道身影悄然自血霧中走出。
羽寒靜靜地看著眼前這個人,一雙眸中,愛有之,恨有之,怨憤有之,絕望亦有之。
此人一身黑衣輕覆,烏發飄揚在空中,恍若來自幽冥的赤金異瞳鑲嵌在他那張完美無瑕的臉上,令人情不自禁深陷其中。
他的膚色顯現出一種病態的蒼白,像是來自天堂的魔鬼,邪魅中又透露出幾分尊貴。
而此時,那妖孽得不似凡人的臉上,卻是噙著一抹放蕩不羈的怪笑,令人毛骨悚然。
離殤深邃的瞳中蘊藏著不知名的情感,他微微低頭,一隻手抬起羽寒雪白的下巴,目光放肆地在他身上來回掃著,又輕輕貼近他的耳畔,聲音磁性又低啞。
“殺人好玩麼?
金絲雀就該被關在籠子裏,哥哥,來地獄陪我不好嗎?
為什麼要逃呢?”
離殤忽然用力撕碎了羽寒的一隻衣袖,將其壓倒在血泊中,單手撐在地上,另一隻手掰過羽寒刻意回避他的頭,強迫他與自己對視。
他的語氣像是要吃人。
“哥哥為什麼不敢與我對視?是因為幾百億年前,你曾親手殺了我麼?”
他俯首咬了一下羽寒的耳朵,咬出一個重重的牙印,仿佛是在標記什麼,瘋狂的目光令人不寒而栗。
羽寒心頭驀地一緊,但不知為何,千言萬語湧到嘴邊,卻說不出一個字來。
“最可怕的不是身在無間,而是心在無間。
真正的遊戲才剛剛開始……
羽寒,準備好墮入深淵了麼?”
頃刻間,眼前的一切支離破碎。
羽寒兀然驚醒,腦袋疼的要命,掙紮著睜開了沉重的眼皮,麵色煞白,額頭上冷汗直流,臉頰上卻不自覺留下兩道清淚。
拂袖輕撫淚水,他猛地起身坐了起來。
艸!
怎麼又夢到這個了?!
晨光熹微,羽寒伸了個懶腰,搖頭歎了口氣,穿好衣裳來到鏡前,快速利索地紮好頭發,又整了整衣襟,暫時將這糟心事拋之腦後。
然而他剛打算出門,就看見小徒弟從不遠處跑了過來。
唔……
昨天好像喝斷片了,現在啥也不記得,不過見小徒弟看自己這狐疑的表情,好像他幹了什麼大事一樣……
不會是去調戲良家婦男了吧?
羽寒麵前的少年名為夏君念,是他從小拉扯大的美人……咳咳,徒弟。
少年麵若冠玉目若朗星,唇紅齒白眉目如畫,舉手投足恍若畫中仙,渺渺長發自腰間垂落,纖軟睫毛下的眼眸像浸在銀河裏的星子閃閃發光。偶有料峭寒風吹來,他濃密的睫毛像受了驚擾般輕輕顫抖,宛如一對美麗的蝶,隨時要展翅而飛。
這孩子真是越長越妖孽了。
“師尊,您還記得,昨天晚上發生什麼了嗎?”
羽寒麵不改色,露出一副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什麼也不知道的樣子。
夏君念挑了挑眉。
“你昨天強吻我了,你忘啦?”
沒想到聽聞此言,羽寒的神情瞬間變得嚴肅起來,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小徒弟,斟酌片刻,一根灰白色骨鞭立刻閃現在手中,電光火石之間,竟是向著夏君念馳風飛奔而去!
下一秒,不幸的小徒弟被無情師尊綁了起來。
他露出一臉的不解與無奈。
“師尊,你綁我幹什麼?”
羽寒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深吸一口氣,緩緩說了一句話。
“把你送到寒黎夜床上去,給他賠罪。”
夏君念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
在零點零一秒內,夏君念有一種直覺——如果再這麼玩下去,要把自己玩沒了!
“不是,哎哎,師尊,我開玩笑的,您昨天啥也沒幹,我發誓,真的!”
羽寒一愣,鬆了一口氣,收回骨鞭,露出看似和藹的笑容。
“早說呀,跟師尊開什麼玩笑。”
夏君念拍了拍自家師尊的肩膀,笑容陽光燦爛。
“您昨天是沒幹什麼,也就是讓我找個棺材把您老人家活埋了而已,隻不過您半夜夢遊又半死不活地從棺材裏爬出來了……”
羽寒右眼皮不自覺跳了一下,表麵風平浪靜,內心很想殺人滅口。
“嗯,你接著說。”
夏君念全然未覺,看見師尊沒打他,就又說了下去。
“昨天……”
夜色微涼,菡萏香來,寒梅細雨,一人搖曳其間,似明月鬆風撫過流水雲煙,都不及這一傲雪欺霜的暗香疏影。
羽寒來到自己寢殿的一棵梅樹前,親手將樹下的酒挖了出來,睡眼朦朧地打了個哈欠,臉上那抹凝緋的紅霞,倒是讓得這絕色美人多了幾分凡塵煙火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