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第1章(1 / 3)

天青如碧,落葉沙沙,是澂朝疏淡宜人的十月末。

寒山寺後山青石小徑的盡頭,一條清亮的小溪蜿蜒而淌,兩岸各數十尺見高的墨竹,夭矯高挺,古意森森,遮擋了大片的天光。

清晨曉霧未散,便見一梳雙鬟的襦裙小婢,提著裙擺,匆匆奔至林間一片石幾石凳處。

一青衣少女正在此處。她十七八的年齡,眼珠清明如水晶,睫下有一顆若隱若現的紅痣,美若晨間生暈的明珠。

還沒等小婢開口,少女便率先焦聲問,“蘆月,怎麼樣?”

喚作蘆月的小婢喘了口氣,“姑娘,施公子,他、他還沒來。”

玉棲聞言一怔,眉間閃現幾片落寞之色。

蘆月見她如此,囁嚅道,“姑娘,咱們都在此等了半個時辰了,奴婢也出去張望了三四回了,連個人影都沒有……施公子,他真會幫咱們嗎?”

玉棲沒說話,盯著滿山重重樹影,眸中滿是迷茫。洇紅的指甲,深深地掐進了掌心的紋路裏。

過了半晌,才揚起頭,語聲堅定地說,“他一定會來的。”

……

玉棲原本是敬安伯玉家的女兒,母親從前是名歌姬,靠拋頭露麵為生,府中眾人都不太拿她當正經主子。

五日前徐小侯爺看中了她,要強納她為妾,當第六房姨娘。

徐小侯爺是肅王的次子,年近三十,性躁如火,這幾年來孟浪浮滑,最是不把下人當人。家中不到三年,已打死了數名妾室。

玉大人和大夫人見小侯爺給的聘禮還算充實,竟點頭允了。

玉棲死也不願這樁婚事。

她與京城施家的公子施昭雲早有書信往來,已互約終生。眼看著施昭雲就要來提親,若此時被人強納為妾,那真真是斷送了一生。

她鼓起平生勇氣,求大夫人不要把她嫁到徐府去。不想大夫人二話沒說,直接賞了一巴掌,訓責她不孝,罰她在祠堂跪了大半宿。

那時剛趕上霜降,祠堂地麵冷硬如冰。直到玉棲跪得暈厥,大夫人才叫幾個婆子把她抬回了房。

玉棲醒來後,大夫人對她說,“小侯爺的姬妾雖然多了些,門第卻也是這京城中一等一的。你好好嫁過去服侍在他身邊,也算高嫁,以後潑天的富貴是享不盡的。”

玉棲這才明白,大夫人把她許給小侯爺,不單是為了聘禮,更是給府上嫡出的大姑娘鋪路。

如今天子初登基,朝中新舊勢力鬥法,敬安伯夾在中間,須得抱一棵大樹。

肅王是當今太後娘娘的堂弟,小侯爺又是肅王最疼愛的幼子,隻要玉棲嫁給小侯爺為妾,徐家可向太後娘娘力保,薦大姑娘入宮,伴君之側。

等徐府的轎子一來,不管玉棲願不願意,都得為了整個家族,被送到小侯爺的洞房去。

眼見婚期一日近似一日,玉棲實在走投無路,才冒險約施昭雲到寒山寺來相會,盼尋一條活路。

說起施昭雲,還是三個月前玉棲在遊園會上偶然認識的。

彼時她的風箏掉進了湖裏,同行的公子貴女皆嫌她這七姑娘身份低微,隻有一陌生少年赤了臂,一個猛子紮進湖裏,替她撿回了風箏。

那少年便是施昭雲。他年歲與她相仿,鼻梁高聳,濃眉深目,頗有幾分異域的長相,笑起來如塞外暖陽。

他把風箏遞給了她。自此,兩人常有書信往來。

說來倒也奇怪,施昭雲從沒提過自己的家世,京城名流之中,似乎也沒這麼一號施姓人家。

玉棲偶爾疑惑問及,他也模棱兩可,不肯明言。可見施昭雲平日的行頭,皆是錦衣玉帶,頗不像尋常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