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非黑即白的世界(1 / 2)

我是一條品種為金毛的流浪狗,至少看見我的人類都是這樣說的,我的血統被完全肯定是我的主人把我當做寶貝一樣撿回家的那天,她欣喜若狂的把髒兮兮的我從垃圾堆裏識別出來,用力的抱著我,對她身邊的人說“老公,這金毛以後就是我們的了”。據說當時隻有兩個月大的我並不知道什麼叫老公,我認為這就是他的名字。可我主人的名字我卻記不住,因為主人有好多稱呼,有時她叫大寶,有時她叫小閨女,有時她叫老婆,有時她叫一個很複雜的名字,杜瑞涵。唯有她的味道,是我最熟悉的,是她,讓我想到我的媽媽,是她,讓我不再流浪。

我在來到新家的第二個星期,感到了異樣,每當她回到家,拿著香噴噴的排骨大叫“豆豆吃飯”,我長長的耳朵裏就會發出一陣回音,那是來自遙遠的聲音,我隨著聲音,沿著她黑黑的眼眸隧道,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在那裏,我不是狗,是主人,年輕了的主人,烏黑短短的頭發,從不穿裙子,格子襯衫,白皙的皮膚,如果不是低頭快步走,就是仰頭看著高高的天。我來到了主人的世界,彩色的世界。

凡事都有第一次,讓一隻狗通靈一般跑到了主人的世界裏必定痛苦,作為一隻兩個月的剛剛由黑戶轉為城市戶口的曾經的流浪狗,我望著主人,一瞬的幻影與現實的黑白世界,讓我不知所措的大叫,咳嗽,她以為是骨頭卡住我的喉嚨,關切的拍著我的脖頸,筆直的長發發搭在我的頭上,可我依然迷惑,我不是短發嗎,哦不,應該是主人,短發的她身上的味道曾經並不如現在如花般芬芳,而是淺淺的牛奶味道的香,渾身散發著運動氣息,活潑的感覺甚至好像現在的我,對一切充滿新鮮感,隻是我用鼻子洞察一切,而她用她深不見底的眼睛,貓一樣的瞄著她感興趣的東西。我用我涉世未深的狗腦分析著主人,漸漸恢複了平靜,主人看我坐好,也放心的去了一個充滿顏料味道的地方,主人叫那畫室,我不懂主人為何這麼熱衷於站在一個木板前麵,畫著奇奇怪怪的東西時而微笑時而蹙眉,我不懂為何主人有一堆裝著粘稠的她稱之為顏料的桶,這些有什麼不同呢,非黑即白,就如這個世界,就算有灰色調,在我看來,那不過是一時的過度,絲毫沒有美感。隻是有時主人會畫她自己我倒是很喜歡看,暖暖的午後我趴在距離她幾步遠的地方,望著她的背影,看著她畫著自己的黑白輪廓,清晰明快的線條,微笑的眼睛,鼻梁不低卻略微有些塌的鼻子,緊閉的嘴唇,下巴上有一顆很小的黑痣。我不知道人類的選美標準,但是在我心裏,媽媽是最美的人類,她對我笑,看見我就彎著兩眼,親昵的用鼻子抵著我的頭,雖然她也是黑白,但是我覺得應該有其他的顏色,表示她那一刻的溫柔,那應該是媽媽的顏色。

我這樣望著媽媽的背影直到睡去,一直睡到媽媽再把骨頭遞到我麵前,我知道,我又要進入幻象了,這一次有些期盼,這一次,我有一張哭泣時憂鬱的臉,站在一條走廊的盡頭,對著空蕩蕩的另一邊招手,無聲的流淚,夕陽多麼美麗而淒涼,垂死一般的發出熾熱的光芒,走吧,你和這斜陽,一起走吧……這一次,除了夕陽,我看到的,都是灰色。

這一次我掌握了區分現實與虛幻的方法,不是通過顏色,而是氣味,媽媽年輕時候的氣味,或者說是我在幻境裏的氣味,總是曬被子的味道,帶著塵土和陽光的氣息,自然與現實中媽媽的氣味不同。看來顏色不管在哪個世界都不起作用,在這個極端的世界裏,氣息是生物的特征,嗅覺是生物的生存根本,幻境的世界裏,多彩是由於愉快的氣息,如果鬱鬱寡歡,就算有萬丈光芒的籠罩,一切皆黑白。我想,也正是敏銳的嗅覺,才讓媽媽能夠一直生活到現在,也是她敏銳的嗅覺,指引她找到了我。

通過一次寫同學錄的幻境之旅,我開始漸漸了解主人過去的喜好,主人喜歡藍色,不喜歡飯,隻喜歡喝水,喜歡聽音樂卻從不認真記歌曲名字以及演唱者姓名(她就是這麼寫的,現在那個叫老公的人問她聽過某首歌沒有,她也是要知道旋律才能判斷),極其喜歡運動,喜歡一個人看電影,不喜歡平時穿裙子,卻向往穿職業裝小套裙。雖然這些名詞對我來說有些陌生,但是狗腦不是有些自以為是的人想的那麼笨,我們對於不懂的詞都能一一記下來,然後通過以後和人類的生活用嗅覺慢慢懂得詞語的含義。但是對於喜好這個詞,我產生了懷疑,照我以前的理解,喜好應該是喜歡並且經常做的一些愛好,可是以上我描述的主人現在很少去做,如果我的理解沒錯,主人現在的喜好應該是畫畫,還有和我玩耍,如果我理解錯了,那喜好的意思應該是討厭,也就是說主人討厭她同學錄裏寫的那些,可是那現在畫畫又叫做什麼呢。我的狗腦產生了一絲混亂。經過對於陌生詞彙的整理,我對人類的語音產生了混淆。為什麼人類的社會有時候喜歡的是討厭的,而從未提及的會變成喜歡的,還是說表麵上喜歡其實不喜歡。由此可以說明,還是狗的世界簡單明快,非黑即白,不喜歡就狠狠的咬一口,喜歡就高興的搖尾巴。可我很少看到主人現在有除了微笑以外的表情。相反在幻境裏,她還會有很激烈的情緒,像我一樣,像狗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