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叔心裏怎麼想的江雪塢不知道,但是江雪塢心裏清楚,要是再這樣和對方耗下去,被子裏的兩人遲早會被悶死。
江雪塢按住了吳叔的手,麵上作出一副促膝長談的模樣,將對方帶離床邊,在一旁的沙發上坐下,語氣十分溫和:“吳叔,我有幾件事要問你。”
吳叔不是傻子,他在吳家呆了這麼多年,一聽就猜想江雪塢是想查清今天闖進宴會的“凶手”,頓時有些緊張起來,支支吾吾道:“小少爺,我還沒查清楚”
他一邊說著,一邊掏出手帕擦了擦汗,額間層疊的周圍堆積在一起,顯得十分局促。
本以為“許靈卿”會因為從樓梯上摔下來的事情對自己發難,但沒想到對方隻是擺了擺手,眉眼溫潤如初,瞳仁如深黑的棋子,幹淨不然纖塵:“我不是來找你問這件事的。”
說完,江雪塢拿出一根電筆,在吳叔麵前晃了晃,低聲道:“吳叔,你見過這個嗎?”
吳叔擦汗的動作一頓,聞言略略詫異地看了一眼江雪塢手上的電筆,似乎有些欲言又止,半晌又接過江雪塢手中的電筆,仔仔細細看了一番,幾經確認後方謹慎道:“見過。”
“這是誰給你的?什麼時候?”江雪塢立刻問道。
他的聲音不大,雖並不咄咄逼人,卻自帶一股緊迫感。
吳叔剛剛消下去的汗又上來了,總覺得自家小少爺摔了一跤之後整個人的氣質都變得淩厲了不少,和之前堪稱溫順的模樣大相徑庭,顫聲道:“老家主給我的。”
吳叔看了眉眼逐漸嚴肅起來的江雪塢一眼,忍不住移開視線,還不等對方繼續問,就配合地回憶道:
“那天我和江先生同程歸雲先生通訊過後,就離開了廚房,走到花園時,不其然見到了老家主身邊的言醫生。”
“他是上個月才來的醫生,但醫術十分高超,加上性子溫順平和,和小少爺你有幾分相似,所以在短短時間內就贏得了老家主的信任,經常讓他經手一些別的事情。”
上個月才來,也難怪許靈卿不認識。江雪塢聞言,大腦快速運轉分析著,麵上卻不動聲色地傾聽著吳叔的話語。
吳叔不知道江雪塢問這些做什麼,但還是老老實實、事無巨細地交代:“所以那天,老家主讓言醫生喊我過去,說要交代我一些事情。”
“言醫生?”許靈卿想到今天在“凶手”身上聞到的消毒水味,在一旁忽然出了聲:“能給我看看他的照片嗎?”
“當然可以。”吳叔被許靈卿打斷,臉上並沒有惱怒,反而好脾氣地打開光腦,將吳家上下一應人員的文檔調出,輸入“言聽絮”的名字,接著麵前的光屏上便跳出了一個紫眸柳葉眼的alpha,下麵附有一係列文字資料,從呱呱墜地的出生醫院名字到現在的畢業院校就業地點,關於他的各項資料一應俱全。
光屏的正中央是言聽絮的懟臉證件照,他的容貌清逸卻不寡淡,麵相鏡頭微微勾唇,五官微微舒展,皮膚白皙,如春日疏疏海棠一枝,十分耐看。
見到對方證件照的第一眼,江雪塢根據許靈卿和沈修筠兩人的描述,便已經確定“凶手”便是他,下意識和許靈卿對視了一眼。
許靈卿對他點了點頭。
江雪塢動作一頓,裝作什麼沒有發生的模樣,雙手交叉放至至膝蓋,身體前傾,壓低聲音對吳叔道:“然後呢?”
“然後老家主就把這個東西交給了我,讓我務必要帶給小少爺。”
“當時言醫生在場嗎?”江雪塢敏感地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吳叔仔細想了想,點了點頭:“老家主最近情況十分糟糕,作為醫生,隻要他來到許家,一向是寸步不離左右的。”
事已至此,江雪塢已經基本知道事情的關鍵在哪裏了。
那日他在廚房與吳叔交流時無意間得知,許正燃有了立遺囑的想法,還匆忙叫了律師,之後便將這個電筆交給了吳叔。
所以裏麵極有可能是有關遺囑的真正內容。
而言聽絮作為見證遺囑誕生的旁觀者,很有可能因此和一向對遺囑不滿的許虞煙達成了什麼交易。
“那日江先生又讓我將本該交給沈家的請柬交予他,我想起老家主叮囑的電筆,就一道拿到了少爺你的房間。”
“請柬為了方便我直接放在了櫃子上,電筆因為怕滾到地上,就放進了櫃子裏。”
江雪塢和許靈卿夫夫本是一體,所以吳叔將這兩樣東西一起送到許靈卿的房間並不奇怪。而言聽絮也許看到了他進入許靈卿房間的行動,也可能沒有看到,甚至會認為吳叔會暫時隨身攜帶保管這個電筆,所以一直遲遲未曾下手,直到今早確認電筆就在許靈卿房間內,才鋌而走險。
不過也有一種可能是,他那時還未曾和誰達成某項交易或者共識,所以並沒有立刻盜取電筆。
“好了,我知道了。”
思及此,江雪塢抬手按下吳叔欲言又止的話頭,嘴角笑意清淺:“辛苦你了,吳叔。”
“您繼續去忙吧,”江雪塢站起身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隆起淩亂的床鋪,打開門禮貌送客。
在吳叔離開時,江雪塢又忽然叫住了他:“吳叔。”
吳叔聞言,腳步一頓,緩緩回過身來,麵帶疑惑:“小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