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貝樞灣之狼
《網傳大明星對富家子一見鍾情》
你問他,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發現這個世界有點不大對勁的?
是從腦子裏那個古怪的男人第一次發聲,多管閑事地同自己對話開始嗎?
不是的,蹊蹺來得顯然還要更早。
說起來,他並不太記得起來自己童年時的模樣。
兵荒馬亂的年代,福利院生活老師倒是有心給他留下過一些殘照;若他有心懷舊,可以把營地房間裏那壓箱底的幾張舊相片翻出來按照時間順序排列,大致可以看出一個陽光小毛頭臉上的天真逐漸褪去,眼神益發凶狠淩厲,逐漸成長為“貝樞灣之狼”的生猛軌跡。
照片更新到最後一張,那高大的男子勁裝結束,背著戰用脈衝長狙殺氣騰騰的眼神,大抵是夜叉看了也要繞道走的。
但如果用力細想,他回憶起那孩子每一次望入裂開的鏡子、汙濁的水麵、帶著彈孔的破舊窗戶,每一次試圖凝視自我,卻總是麵目模糊,難以記住對麵的人影。
他是一個自幼不太在意自己外形管理的粗糙男孩子。盡管印象中,他五官從小便是人人誇讚的端正好看、虎虎生風;但一個不修邊幅的孤兒記不大得自己小時候照鏡子的模樣,大約也是正常的——他這麼敷衍著同自己解釋,轉身便忘掉這個略顯矯情的疑惑。
畢竟在馬革裹屍的貝樞灣,命如草芥的流民一覺睡下去,也不知能否再見到太陽照常升起;身為一城之首,麾下需要保護太多人性命的他,並沒有閑情逸致思考這些小問題。
糧食、武器、能源和藥物補給,虎視眈眈的猛獸、盤踞各方的武裝勢力頭目、隨時奪人性命的流行病,這才是他——“貝樞灣之狼”康羽展——目前需要躬親操心的事情。
此刻,夕陽為這個粗獷又英俊的男人臉龐和胸膛鍍上一層金箔,連同他胡亂後梳束起的發梢,都好像兀自發著亮光。在那些誓死追隨他的人們眼中,執一壺酒坐在斷壁殘垣上對著落日陷入沉思的領袖,今日依舊瀟灑不羈,縱橫四海,具有金子般的人格魅力。
“你們瞧,康二坐在那邊看夕陽,好像一幅畫。”坐在屋簷下叼著煙屁股打牌的男人便隨口評價。
咱們貝樞灣城主就是特別有範。
那是,要不怎麼說是貝樞灣之狼呢。對家回應。“每次有什麼大場麵,也就康二能鎮住,那氣場,邪性得很。”
——那不是邪性,是領袖風範。叼煙的男人就笑。“老道,學著點兒哈。”
你學吧,我抱好康二大腿就行。老道笑著甩出五個點:嘿,看牌。
過,過。對家揮手。一來一往,地攤上的牌麵花色又變了樣。
——哎你們說,大半天了,康二坐那兒想什麼呢?
“老光棍,色眯眯的樣子,肯定是在想老婆吧。”人堆裏傳出半大小孩理直氣壯的猜想。
“屁咧。小屁孩,毛長齊了嗎?瞎說什麼呢?”
半大小孩頭上被男人用牌麵敲了一記——敢這般出言不遜的人,是個看上去白瘦纖細的小小少女——“淩雲,叫你剝水獒的皮剝好了嗎?就知道來這邊看大人打牌。”
又打我!名叫淩雲的小小少女捂著腦袋,齜牙咧嘴。“我去找康二教訓你。”
你背後說他老光棍色眯眯,他要教訓也是先教訓你。叼著煙的男人賤賤一笑:“康二當年閱盡花叢,何等風流——你是沒有見過。”
“說得好像你見過?”小小少女嘴角一撇,嫌棄地嗤笑起來,“四年了,四年——你親眼見過沒有?”
抽煙的男人愣一愣,煙屁股從嘴裏掉出來;仔細一想——好像,確實沒有見過。
奇怪誒。
明明……
“好了,康二手上事情一向多,今天好不容易清淨一下,你們讓他自己待一會兒。”牌局上另一個女人吊著一隻受傷的膀子,伸出手,親昵揉亂了小姑娘腦袋上被打過的地方。
“行了淩雲,邊上玩去吧——我今天手不利索,你答應了幫我剝水獒皮,到底剝了沒有?老道那邊等著拿去貿易點賣錢,你動作慢了小心一會兒又挨罵。”
噢,馬上去馬上去。小小少女答應著,回頭又賭氣瞪那抽煙的男人一眼,一溜煙跑走了。
“……話是這麼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