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一陣寒風吹得桌上黃紙沙沙作響,好幾張飄落在地。
一位身材佝僂的老奶奶從靈位後麵顫顫巍巍地走出來,她身上穿著壽衣,手上還戴著一枚金戒指。
老人彎腰把地上的紙錢撿起來,放到桌上,找了個東西壓住。
桌子的正中間放著一張遺照,正是老人去年辦理敬老卡時照的證件照。她還記得,去照相之前孫女汀汀特地幫她染了頭發,說是顯得年輕。
老人盯著自己的照片看了一會兒,又回過頭來,目光慈愛地看向坐在椅子上垂著小腦袋睡著的小女孩。
這幾年城裏提倡喪事從簡,也就隻有他們這種老小區允許搭靈堂,碰巧同樓就有一位專門辦喪事的司事,各種設備齊全,搭個靈堂很方便,價格也優惠不少。
平城的冬天,夜裏氣溫一般會到零下。司事把家裏的電暖氣搬了下來,放在靈堂裏,否則晚上守靈能把人凍死。
老人把電暖氣往女孩這邊拉了拉,又想幫她換個姿勢,免得第二天脖子疼。
手剛碰到女孩的肩膀,後頸就被狠狠拽了一下。她整個魂魄都不由自主往後退了幾步。老人驚恐地轉過頭,身後正站著一個穿黑衣的年輕人。
“李慧芬你身上的鬼氣會傷到生人。”年輕人開口,聲音比這夜風還要冰冷。
被叫做李慧芬的老人本能地感覺到麵前的年輕人並非普通人,卻也不是那天來抓她的鬼差,“你,你是?”
年輕人沒有回答,他看了眼身後依舊熟睡的小女孩,問老人,“她叫什麼名字?”
李慧芬聞言警覺起來,沒有立刻回答。
“以後我來照顧她,”年輕人看向女孩時的目光變得柔和不少,“她……是不是還叫汀汀?”
“你,你怎麼知道?又為什麼要照顧汀汀?”李慧芬問出心裏的疑惑,她從未見過這個年輕人,更何況他根本不是人。
年輕人沒回答,而是抬了下手,一個白衣白帽的鬼拿著勾魂鎖出現,正是那天來抓李慧芬的鬼差。
“求求大人,汀汀就我這麼一個親人,我實在放心不下她……”
老人的哭聲消失在夜色裏,年輕人蹲下身,伸手輕輕碰了下女孩柔軟的發頂。
女孩似是察覺到了,身子震了下,清醒過來。
她剛做了個夢,奶奶站在靈堂裏,似乎在和人說話,她努力想聽清奶奶的聲音,但是耳邊除了風聲什麼也聽不清。後來奶奶的手腳上多了一副鐵鏈,顫顫巍巍地朝著靈堂外走去。她想叫住奶奶,卻怎麼都發不出聲音。
在夢的最後,她猛然想起叔叔阿姨們這兩天告訴她的,奶奶死了,去了另外一個世界,但是她知道,這是在安慰她,老師說,人死如燈滅,不會再回來了。
她睜開眼睛,揉著有些酸痛的脖子抬起頭,看清麵前蹲著的哥哥時,嚇了一跳。
“你,你是誰呀?”她說完又意識到自己這樣不太禮貌,於是補了句,“是來祭奠奶奶的嗎?”
奶奶在這個院子裏住了幾十年,和街坊四鄰相處的特別好。她去世,大家紛紛來吊唁。有些家裏沒事的,見汀汀一個人在這守著可憐,留下幫忙,昨晚還有個叔叔留下陪她守靈呢。因此當她看到有人來時,第一反應就是來給奶奶吊唁的,雖然她也從未見過這個哥哥。
年輕人默了默,點頭,自己站起身去拿了三炷香點燃,跪在墊子上給李奶奶的靈位磕了三個頭。
汀汀在旁邊的墊子上跪下,陪著來吊唁的客人一起磕頭。這是負責喪事的叔叔教給她的禮數。
“謝謝哥哥。”她禮貌道,可能白天工作太忙了吧,才半夜過來,真是很辛苦。
“汀汀,”年輕人站起身,喚女孩的名字。
“嗯?”汀汀仰著精致的小臉好奇地看他,靠近時,會感覺到這個大哥哥身上有一種很熟悉的陰冷氣息,她仔細回想,卻沒有找到關於他的任何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