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佛說:“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像,則見如來。”《楞伽經》裏又講阿賴耶識,那裏雜染種子現形了凡夫的世界。凡夫的世界是虛妄的。
而我,這虛妄世界的凡夫,時而為親情剖肝瀝血,時而為友情承了扼腕之痛,時又為愛遊蕩在懸瀑萬壑。我有時渾噩,彷徨不前,有時又承賁育之勇,以為隻要拚盡全力就可以撕開這混沌之網。可是輪回中的人,多生累劫的因果,怎麼會輕易擺脫呢?
但是,既然我是此生的我,當下的我,即使就在這虛妄世界,也要堅強地,走出年輪之光。
第一章慍之初識
鏡中人,十九歲的年華,彷佛煙花三月,朦朧而美好。密長微卷的發絲鬆鬆地編成五股辮子垂在身後,尾端用絳紫色窄邊絛帶緊緊綁著,這是媽媽剛才給梳的。每次回家住,她總會早起,蒸上我愛吃的三丁包,梳著頭再隨便聊聊,等鏡子裏出現俏生生的人,熱騰騰的包子也出鍋了。
“塘塘,你先吃,小心燙。”她端上一盤,又去廚房忙乎。
媽媽做的三丁包,皮薄,餡大,味美,不僅我喜歡,也是好友點芳的心頭草。
不一會兒她拿著保溫盒走過來,“這是給點芳帶的,有時間就讓她過來吧。”
“嗯。”我笑嗬嗬地接過。
早飯後,媽媽送我到槲葉堂門口,她幫著穿上雨衣,“路上小心點,中午小叔和我們一起吃飯,早點回來。”昨天她和漁港李伯打電話的時候我就知道了,但對於小叔的事,她總會更加仔細些。
“好,您放心吧。”說完我跑進雨中。
學校離家不太遠,剛入學那會兒是坐公交,後來改騎電動車,圖個方便。路上我總要聽點什麼,小時候學琵琶,自然也喜歡聽這方麵的,要說最好的還是蘇州評彈。琵琶和三弦就像風和火,有柔有剛,你助了我我也旺了你,總之很搭。吳劉兩位老師彈唱的《釵頭鳳》《秦淮景》,是手機裏的循環曲目。
天上的雨淅淅瀝瀝,地上的落水漸漸多起來,雖然路很熟,但我也不敢騎得太快。這一年回家的次數多了些,用點芳的話說,“大一初到呆萌萌,大三備考懵呆呆,大四論文寫禿頂,人生為二最從容。”而她也經常和我回家。耳中的曲子反反複複幾遍,我已經望見了學校。
進校門,穿過林蔭大道,又走了會兒終於到了。
教學樓前是一片空地,有畫好的停車區,雖然是眾車混停,但日久天長,規矩也就約定俗成。自行車、電動車、汽車各自都有一片地界。我來的有些晚,車子隻能停在電動車那片的最外圍。
路上比往常慢了些,等我跑到階梯教室,已經開課。謝天謝地教室後門還沒關,點芳就坐在後排,旁邊還留了位置,臨著過道,我低著頭快步走過去坐下。
點芳趕緊拿過書包放進桌鬥,又遞來紙巾,我接過它,順手把保溫盒放上課桌。
“好吃噠?”她眼睛一亮,我點點頭,在臉上抹了幾把。
“還有呢。”她又抽片紙巾,給我擦了擦。
點芳是剛入校時,低頭不見,抬頭一麵碰到的妙人。高挑的個子,細條條地站在宿管部門口,我當時正找宿管阿姨,估計是被那突如其來的一聲“阿姨”驚到了,她猛地回頭,瀑布般的長發撲麵而來,伴著梔子花的味道,漫的哪兒都是。
我自然是覺得不好意思,可她片刻驚訝後,卻先表達起歉意來,還問疼不疼,那眼角眉梢兒,都帶著濃濃的關切,弄得我更覺得是自己太莽撞。所以首因效應非常重要,此後好一段時間,那個過意不去的感覺總是隱隱約約在,可誰又曾想到,初罩在心頭的這份歉疚,竟是一輩子的事。
初識的緣分才剛剛開始。宿舍是按學院劃分,三人一間,同院同專業同年級的基本安排在一起。我和點芳都是管理學院大一新生,但專業不同,可排來排去,我倆倒成了室友,同屋的另一個女孩喬琪,情況也是如此。三個女人一台戲,但我們三人,卻是風平浪靜。點芳對我自然的熟絡,對喬琪也禮貌相待。喬琪,典型的學霸,基本也隻能在宿舍、教室、圖書館見到,她話不多,總客客氣氣,學院珍惜人才,大二開學就安排她到香港z大學習交流,估計下半年也該回來了。
“塘塘,中午吃火鍋吧,這下雨天的。”點芳蹭到耳旁,悄聲說。
思緒被拉回來,“家裏有事,中午得回去。”
“小叔來了?”相處的久,她多多少少也知道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