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過後,當蕭定曄的馬隊出了喀什圖的同時,吳家收到了關於娃兒失蹤的新消息。
哈維同吳妙妙道:“此回丟失娃兒的不止是咱家,還有兩三家的娃兒也不見了蹤跡。隔壁的鎮上,也有四五家不見了娃兒。現下所有人家都聚集在府衙,等著官府給音信。”
吳妙妙掙紮著從床榻上起身,隻覺著雙腳無力,行步間仿佛踩在了雲朵上。
隻這麼一點點的折騰,她便虛汗淋漓,衣裳已被汗打濕。
她氣喘籲籲道:“我們也去。”
府衙人頭攢動,所有丟失了娃兒的人家,全都擠在了大堂,將所有的期望放在了官府。
這裏麵的人家,有娃兒丟失了四五日,有丟失了兩三日,還有丟失了近十日。
攏共十來個娃兒,牽動了近百人的心。
然而娃兒不見已過了這般久,能找回來的希望越來越渺茫。
人牙子拐娃兒,一得手就會轉移娃兒。又不是上街買東西,屯多了才運走。
眾人群情激憤,一直等到了未時,官老爺終於受不住民憤的壓力,親自出麵調停。
他毫無意外的宣布:“還沒有尋到娃兒。”
吵吵嚷嚷、哭哭啼啼的聲音越來越大,各家的親戚都已陸續前來,將官老爺圍在中間,眼看著就要開始衝擊衙門。
官老爺眼見事情越來越無法壓製,不得已道:“各位放心,上峰密切關注此事,本官絕不會敷衍了事。昨日和今日,巡捕們皆打探到消息,有在山上放牲口的數位農人,曾在不同的時間看見有數人扌包著娃兒上了山,本官已令人上山搜尋,各位稍安勿躁。”
聽到官老爺如此說,立刻有人附和道:“沒錯沒錯,我前兩日在山上放羊,也曾瞧見有人籮筐裏背著娃兒往山上去。那時隻當那人背著自家的娃兒,卻未曾想到是人牙子。”
官老爺見有人作證,忙道:“各位丟了娃兒,本官能感同身受。大家先各自回家,若有新的消息,衙役們會挨家挨戶通知。各位現下圍著衙門,本官因要抽調人手照顧各位,反而耽擱了尋娃兒的大事。”
眾人聽官老爺如此說,隻得相護攙扶著出了大堂,各回了各家。
日頭開始西斜,離晌午漸近。
平日這個時候,各家各戶開始準備晌午飯,娃兒們暫時沒了人管教,便能覷空在門前空地上肆意玩耍。
然而自鎮子上丟了娃兒,現在每天的這個時辰,反而成了城裏最冷清的時候。
吳家人回到家中時,門口沒有一個娃兒玩耍。
有個六七歲的男孩在自家門前探頭探腦,瞧見吳妙妙回來,鼓足勇氣跑過去,拉著哭腔道:“嬸嬸,我們都喜歡大王弟弟和小王妹妹,等尋回來他們,我們再也不說他們沒有阿爹,我們天天帶著他們玩,誰再敢欺負他們兩個,我們就打誰!”
妙妙痛徹心扉。
她撫了撫男孩的腦袋瓜,啞聲道:“好孩子,思奈和樂文,也喜歡你們……”
時間一息一息過去。
妙妙強撐著坐在院裏,指望著衙役推開門,將她的兩個娃兒送回來。
她懷這兩個崽子的時候不容易。
她懷上他們的時候,她還不知道。那時她因病飲過許多湯藥,她總擔心這些藥對娃兒有影響。
她擔心他們生出來天生是殘疾,或是智力低下。
她無數次生了不想要娃兒的心思——若娃兒真的殘疾,她強行留下,就是對娃兒最大的殘忍。
然而她過去身子曾受了損,如若她真的不要腹中的孩兒,她這一生再不會有孕。
在她的各種糾結下,她的肚子一天天鼓起,慢慢有了胎動。
他們是如此的乖巧,除了最初她曾嘔過幾日,此後她幾乎再沒有不適。
原本她以為隻懷了一個,可老天垂憐,將她原本失去過的一個也一起給了她。
他們生下來,沒有少一根手指頭。
該抬頭的時候抬頭,該翻身的時候翻身,該走路的時候走路。
旁的娃兒兩歲多還隻會說疊字,她的這一對崽子已經能嘰呱嘰呱說好多話。
她給他們念詩、念論語,他們過耳不忘,她最多念兩遍他們就能背下。
她過去被人嘲笑過沒有學識,可她的兩個娃兒,早早展現的智慧,為她的智商正了名,成了她的驕傲。
她過去受的苦沒有白受,老天給了她如此優秀的兩個娃兒做補償。
然而她卻沒有珍惜。
如若花雲節那晚不是她疏忽,娃兒們就不會丟失。
他們還那般小,小的不會分辨這世間的善與惡。他們看到任何人,都能給人最真摯的微笑。她不能想象,娃兒被人擄走之後,會受到怎樣的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