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間傳來了一聲梆子聲。
一更了。
外間大雪初住,偶有小風。
屋裏因燒著地龍,暖如春日。
貓兒坐在椅子上,尋思著明日找個怎樣的借口再出一趟府。
衣裳有了,護具有了,鞋襪有了……她忽然“哎喲”一聲。
坐在桌案前的蕭定曄便抬了眼,待目光停到了她麵上,便自然而然的帶上了溫和笑意,道:“怎地了?”
她忙忙道:“我卻是病了一場,腦袋有些不夠用。今日特意出了一回門,卻落了些東西未買。我算一算日子,過幾日怕是要撞上月事……”
他便笑道:“明日為夫陪你外出。”
她吃驚道:“你……明兒得閑?”
他點點頭:“還在等消息,若沒有新的消息,你我後日就上路。”
他看著她錯愕的表情,不由微微蹙眉:“怎地,不願我陪你外出?”
她忙否認:“怎會不願,不知道有多高興。隻是,我總不願讓這些雞毛蒜皮的事占據了你的時間……”
第二日一早,用過早飯,貓兒硬著頭皮同蕭定曄往馬廄方向而去,將將牽了馬,阿蠻便尋了過來。
他著急道:“王公子竟然來了馬棚,倒讓小的一頓好找。我家大人差小的請公子前去,又來了新信息。”
蕭定曄便惋惜的望著貓兒:“這……不若你等一等,為夫速去速回。”
她忙忙道:“你快去忙要事,這些小事我一人去就成。”
***
倒春寒來的雖陡,可西市人來人往,顯得頗為熱鬧。
翠玉牽著貓兒熟門熟路往前行:“臘月的時候,我曾在西市幫菜販削菜幫子,對此處極熟悉,阿姐放心跟我走。”
她帶著貓兒七拐八拐,果然來到了牲口區。
牛、羊、騾子、驢……臭氣熏天的牲口區,各類牲口品類都齊全。
貓兒一路著意繞開牛糞、羊糞,隨著翠玉四處看了一回,很快就發現了問題。
各家賣牲口的商販,除了羊多一些,旁的都極少。譬如這騾子,她將場上的所有騾子數過,也不過隻有八頭,離她想要的二十五頭,遠的不止一星半點。
站在她眼前的騾子商販是個二十來歲的小青年,微微弓著背,麵上含了些討好的笑容:“姑娘可是嫌騾子貴?若姑娘誠心要,這兩頭還能略略再少些。”
翠玉替貓兒開口:“還能少幾個大錢?可能再少五兩銀子?”
商販忙忙苦笑道:“哪裏能少這麼多,小的開價已經是底價,若不是家中老娘病重急等著用錢,又怎會將拉車的騾子折價賣出……”
翠玉的爹娘也是病重而亡,她聽到此處,眼圈一紅,便仰頭望向貓兒:“阿姐……”倒戈的意圖十分明顯。
貓兒搖搖頭不說話,牽著翠玉繼續前行。
那商販不舍得再降價,隻能眼巴巴望著她離去。
翠玉的印象中,貓兒不是個惜財的人,何至於為了省幾兩銀子將整個牲口區轉悠好幾遍。
貓兒當然不是為了省銀子,她得尋個可靠之人。
待轉了幾圈,貓兒便又瞧見了舊麵孔。
最開始的攤販跟了過來,眼巴巴的望著她:“姑娘,再少二兩。小的那兩匹騾子看著瘦,可耐力強。小的若不是急用錢,不會壓這麼低的價。”
貓兒便住了足,道:“我要的不止兩頭,我要二十餘頭,你可有門路?”
那人一愣,忙忙道:“有門路,小的此前是趕車的車夫,識得的騾車車夫極多。姑娘若想買幹農活的騾子,這西市裏哪家隨意買一頭回去,都不會太差。若要買長途行路、腳程還快的騾子,卻非要從趕車的車夫手裏買不成。”
貓兒點點頭:“我要的,正正是要腳程快的騾子。二十餘頭,給你二十日的時間,你可能尋夠?”
青年在心裏盤算了一回,忙道:“成的,姑娘若能在市價上加點銀子,旁的車夫也願意倒換一回騾子。”
貓兒:“如何下定?”
青年想了想:“姑娘若信的過小的,便下定五十兩,小的也先拿去向各車夫下了定。等姑娘要接走騾子時,再付餘下的銀子。”
貓兒點點頭,卻道:“可惜我信不過你,你若拿了銀子跑路,我何處去尋你?”
青年坑此坑次半晌,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姑娘可願隨小的前往家中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