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的客房裏,胡貓兒緊緊貼著門板,一直到外間的動靜早已歸於安靜,再沒有任何說話聲、腳步聲,這才躡手躡腳坐去了床榻,解下包袱皮,長長籲了一口氣。
心中有些得意,又有些失落。
蕭定曄啊蕭定曄,你化成灰我都能識得,我裝扮成這樣,就能蒙蔽了你,真真是不公平啊!
她在床畔坐了半晌,見窗戶大開,立刻上前掩了窗戶,拉住了窗簾,這才解下幾層沉重外裳,鑽進被窩,掏出白日裏寫好的兩國異邦語常用話,就著燈燭認真背了起來。
過了不多時,兩間挨著的房間依次滅了燈,在外間偶爾響起的鞭炮聲中,房客們沉沉睡了過去。
……
新一日的日暮時分,前方腹地燈火闌珊,照在城門上“平度府”幾個鐵畫銀鉤的大字,顯得格外醒目。
平度府,大晏專門為了庇護番人而設的神秘州府。這個地名從未出現在大晏的任何輿圖上,卻對大晏與周邊國家的關係,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站在城外高高山坡上往平度府城裏望去,這樣的城郭與大晏的大大小小城郭沒有什麼區別。道路兩旁是鋪子,再往城郭兩邊延伸,是大大小小的民居。
民居建築充滿著各國的異域風情,裏麵住著從各國遷移到大晏的番民。
番民比大晏人懂得及時行樂,此時站在山坡上,都能感受到城裏的熱鬧景象。
隻在這樣歌舞升平的背後,沒有人知道隱藏著什麼樣的危險和陰謀。
眾人深吸一口氣,一夾馬腹,不疾不徐到了城門前,魚貫而入。
日暮中,受城門的兵卒細細將眾人打量過,兵卒們不動聲色的交換了眼神,待這一行大晏人進了城門後,一朵煙花“嗖”的一聲竄上天際,在城門的正上方綻放出色彩斑斕的花卉。
永芳樓郭掌櫃前後來過番市數回,在一行人中算的上是番市通。
正街端頭是兩撥人要分頭之處。
郭掌櫃恭敬道:“公子與阿蠻順著正街往北而行,待瞧見一座帽子形的宅子,那處便是朱力老爺府上。祝王公子提親得成,扌包得美人歸。”
蕭定曄扌包拳笑道:“好說好說,若事情順利,說不得我們還能結伴回江寧。”
郭掌櫃是個豪爽的婦人,聞言笑道:“公子一表人才,事情自然順利。”
她眼眸微閃,道:“我等若催賬不成,今夜勢必要先住進客棧。這正街有處來福客棧,算是相熟之地。王公子若要住店,前去報咱東家之名,房錢可有優惠。”
她轉首看彩霞一眼,兩方裏就此分別,一南一北而去。
平度府是番人的大本營,沿街幾乎極難看到大晏人的麵孔。
各國的番人身著各國服飾,興高采烈的穿梭在府城的街頭。但凡有人聽到沿途有絲竹聲聲,便能停下腳步狂舞一曲。
蕭定曄與阿蠻牽馬而行,順勢打量著沿途的鋪子。
正街的北端是平度府府衙。
此時府尹早已下衙,府衙大門緊閉,從外間看不出有絲毫的生氣。隻外間衙下掛著幾盞燈籠,在夜風中飄蕩,倍顯寂寥,與這熱鬧盛世頗不相容。
阿蠻低聲解釋道:“平度府的府尹最是容易當,官職是掛在江寧府,在平度府逍遙自在。番人極少鬧事,這平度府知府一年裏都升不了一回堂。怕是登聞鼓都已結了蜘蛛網。”
蕭定曄聽罷,轉頭再往冷清清的府衙望去,心中更添疑慮,低聲道:“府衙若真的隻是個擺設,裏間現下住了何人怕都是個迷。今夜勢必要前去探上一回。”
前路一通到底,便能瞧見一個屋頂如同帽子一般的宅院。
兩人在府門前停下,阿蠻忙忙上前敲開門房,將早已準備好的拜帖遞進去:“江寧王公子,求見朱力老爺。”
門房是個六旬的呼塔老漢,他探出腦袋將兩人看了半晌,方用生硬的大晏話道:“等一等的。”腦袋往裏一縮,關掩了門,一路小跑而去。
朱力府外書房,管家從門房手中接過拜帖,送進書房。
朱力老爺隻掃視一眼,便丟在案幾上。
另有一個強壯漢子拿起拜帖匆匆看過,方用呼塔語道:“城門送信,說有大晏人進入,說的就是此人?”
朱力老爺點點頭,思忖道:“此人說是來提親,可他是江寧知府的幕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