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定曄毫不猶豫的綴在貓兒和眾門主身後,卻無人理睬他。
到了午間,眾人停下來在寨民家中用飯時,才有人端來飯菜給他。
用過午膳,借著眾人還未上馬的機會,他湊上前去,勉強擠進人群,喚著她:“雲嵐姑娘,可能借一步說話?”
她轉頭望著他,目光中早已沒有他初初蘇醒時的關心。
她冷冷瞥了他一眼,轉頭同其他人道:“你等不必跟來……”
百媚門門主忙提醒她:“小心他動手動腳!”
她立刻從發上摘下百變金簪,十分直白的扭出匕首的那一端,握在了手中。
午時陽光大盛,可空氣依然有些冷冽。
換息間,已明顯能瞧見口鼻呼出的白霧。
貓兒有些傷感。
已到了十月,她和他一路行來,過了七個月。
長久的七個月,到了如今,兩人又到了這種陌生境地。
他自然是沒有錯的。他是個病人。
然而她的耐心已消磨見底。
這山寨看著歲月靜好,然而誰知哪一日醒來,頸子上方便可能懸著一把刀。
鳳翼族的某個門主,會笑嘻嘻的同她道:“我們收到了消息,原來聖女身畔伴著的男子,竟然是位皇子啊……”
她和他緩緩往前行,行到一片農田裏,莊稼的小苗還沒有腳麵高,近處也無樹,沒有人能偷聽牆角。
她微微蹙了眉頭,望著他道:
“等回了山寨,你走吧。趁著還未落雪,一路往南行,再往北走。最北邊有一家你的親事,你老嶽丈是個人才。”
他怔怔抬頭望著她,遲疑道:“你不同我一起走?”
她搖搖頭:
“我此前是你的妾室,後來已不是。我現下同你,其實沒有什麼關係,自然沒有和你一起上路的必要。
你的雙親和其他幾位妻妾,都不知你在此處,她們不會來此處尋你。
你唯一可能等來的,是你的三哥。他恨你,要殺你。”
他立刻望著她麵上神情。
平靜中帶著些許悲傷。
不像是在說謊。
他心下有些莫名的慌張,追問道:“為何一開始你想要同我相認,並未要讓我單獨離開?”
她沉默半晌,低聲道:“那時,我對你和我的關係,沒有想通透。”
他反問:“那現下,你是已經想通透了?”
她緩緩點頭。
過去她數次起了和他分開的念頭,也曾付諸過行動,之所以失敗,一是她放不下他,二是他舍不得她。
在昨夜之前,她還執著的想著刺激他快快恢複,然後同他一起離開,繼續前行。
然而昨夜她想了半宿。
老天讓他忽然失了憶,說不得便是一個暗示。
暗示她,這是她和他分開的最好機會。
他不會糾纏,她也能因失落而減少了不舍。
至於記憶,其實她何必糾結於他的失憶。
她隻要將他的事情說清楚,尤其是事關要害之處。
他隻是失憶,而不是變傻。他能分辨那些事情的真假。
然後他還能繼續奔前程。
他的失憶,對他的未來其實沒有什麼太大的影響。
而且,他忘記她,反而對他更好。
她做下這些決定,並不是因為她是聖母,想犧牲自己,去成全他。
她和他其實一直都清楚兩個人的未來是什麼模樣。
那是一條死胡同,是一處斷崖,是一口枯井。
隻是兩個人情濃,總是想得過且過享受當下,不願意去思考未來。
可回避不是辦法,未來總要到來。
長痛不如短痛。
近三年前的一場分別就已經證明過,分手其實分別給了兩個人活路。
人不需要在同一棵樹上吊死。
此時周邊無人,連一隻猴子都沒有。
她細細的,一字一句的,將他的那些過往說給他聽。
他的身份,他的敵人,他的友軍,他的理想。
她唯一一句帶過的,是她自己。
他默默聽著她的敘述,神色從最開始的震驚,最後歸於平靜。
這些往事條理清晰,符合邏輯,環環相扣。她敘述時連一絲停頓都沒有。
不是謊言,若是謊言,未免編造的太過合理。
末了,她道:“其中有兩年的事情我不清楚。從那時起,我已經不再是你的妾室,與你再無瓜葛。”
此時遠處路口已人影憧憧。
眾門主們等在路邊,準備好帶她繼續巡視餘下的門派。
對於深入了解鳳翼族,她一開始以為她會抵觸。
等她騎馬行在這田野間,看到的是寨民們勤懇耕作、認真生活的場景,她方發現,她非但不抵觸,她還十分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