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更時分,血腥味還在林間飄蕩,四周卻終於恢複了安靜。
守在車隊四周的護衛還未撤離,車夫們已經開始粗略的查探貨物損失。
“瓷器傷了一箱。”
“白米被搶走兩袋。”
“布匹被搶走一箱。”
車夫們的查探結果一一報出時,領隊已為傷了手臂的蕭定曄包紮好了傷口。
領隊拉著蕭定曄不撒手,滿懷感激之色:“若不是壯士臨危相救,我們人和貨損失巨大。”
蕭定曄自謙:“出門在外,路見不平是人之常情,不必客氣。”
話音剛落,遠處一陣腳步聲跌跌撞撞而來。
護衛們正要拔刀相向,蕭定曄立刻阻攔道:“自己人。”
火光憧憧,從密林中鑽出個衣衫襤褸的女瘋子。女瘋子往或躺、或站的人群中急急梭巡一圈,認出了血濕了半截袖子的蕭定曄,嗚咽一聲便向他撲過去。
他含笑迎向她,向她眨眨眼:“隻傷了皮肉,沒有大礙。”
眾人方知女瘋子和男壯士果然識得。
貓兒掀開他衣袖,見被包紮好的傷處已有淺淺血跡滲出,立刻紅了眼圈:“這算無大礙?什麼叫有大礙?和他們一般躺在地上起不來,才叫大礙?”
領隊看向蕭定曄:“這位姑娘是壯士的……”
“媳婦兒”,“小姑姑”。
兩人齊聲回答。
領隊一愣。
“小姑姑”,“媳婦兒”。
兩人又換了個口徑。
領隊又是一愣。
蕭定曄忙道:“其實她是在下的……小姑姑,出行在外,說是姑甥關係,又要解釋一回各自的年紀和輩分,實在麻煩,故而對外宣稱是夫妻。”
領隊理解的點點頭,對著貓兒豎起大拇指稱讚道:“姑娘的外甥有勇有謀,以一人之力打跑數十個山賊,果然是我大晏好兒郎。”
貓兒並不領情,看看他傷處,不客氣道:“這是他犯賤。”拉著蕭定曄轉身便要走。
領隊不妨這位姑姑竟是個不講道義的,忙忙攔住二人,指了指天色:“月黑風高,你二人單獨在外,若再遇上山賊,可極危險。”
蕭定曄便拉著貓兒溫和道:“小姑姑莫著急,我們歇一歇再上路。”
領隊便覷空拉家常:“深更半夜,你二人怎地會出現在此處?”
蕭定曄等的就是這句話。
他歎口氣道:
“不好隱瞞大哥,小弟同姑姑原本外出探親,卻被山賊抓進山寨裏關了近兩月。
白日聽聞山賊們預謀劫車隊,小弟全力和小姑姑逃出來,本想向各位大哥提個醒,卻終究遲了一步。”
領隊感慨道:“兄弟大義,大義啊!”
又問到了關鍵處:“以兄弟的一身功夫,怎會被山賊捉去?”
蕭定曄一滯,貓兒立刻接上:“還不是他……大外甥太過孝順,隻剩的一塊幹糧給了我,他自己餓的頭暈眼花,毫無抵抗之力,才失手被擒。
我二人覷空逃出來,遇到前方一條河,才知道河裏的魚可以吃。就是因抓魚果腹,是以才耽擱了腳程。”
又歎口氣:“誰知依然沒攔住傻外甥,讓他幹上了路見不平的傻事。”
恨恨瞪一眼蕭定曄:“傷了手臂,你活該!”
他見她一番扯謊將借口彌補的滴水不漏,不由微笑看她一眼,繼而歎氣道:“小姑姑有所不知,手臂傷了是小事。可偷藏在外甥身上的銀票全被山賊搜走,身無分文,猴年馬月才能到滄州啊!”
貓兒聽聞,立刻脫了鞋子要拍他。
領隊見兩人衣著濡濕、破爛,形容狼狽,與“遇上山賊”和“捉魚充饑”十分相符,更是將兩人的話信了九成。
他心下一喜,忙忙道:
“小兄弟要去滄州?不瞞你說,我們這車隊原本是要途徑滄州,現下滄州被封城,我等隻好繞山而行,先到廣泉府。
小兄弟若不嫌棄,可與車隊同行,先去廣泉府落腳,再圖後事。”
蕭定曄便有些為難,瞟了貓兒一眼:“我這位姑姑自小錦衣玉食,若跟著馬隊顛簸,吃用差了,她要受罪。”
貓兒心下一笑,立刻惱怒望著蕭定曄,矯情的跺腳道:“再敢讓我受苦,我回去向你阿爹告狀!”
領隊無語道:“你二人若是單獨上路,難道就能過上好日子?不是身無分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