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尋?哪裏敢光明正大去找,豈不是要當梁上君子?”她吃驚道。
他抿嘴一笑,起身拉開衣裳,裏間已穿著不知在何處順來的一身黑衣。
他囑咐她:“你在房中莫外出,我最多天亮便回。偷是不會偷的,否則消息傳出去,定然招來人盤查。輿圖拿到手,謄抄一份,要連夜送回去。”
貓兒有些遲疑:“成嗎?我怕你被射成刺蝟。”
他見她擔心他,心中不免有些高興,柔聲道:
“我武藝高強,他們怎能拿住我?各鄉村的裏正連個正經官差都不算,家中哪有家丁。你安心等我,我不會出事。
反倒是你,我現下每離開你一步,都生怕有人要害你。”
他這一番話說得纏綿悱惻,貓兒不由睨他一眼,低聲道:“你莫磨蹭,快去快回……”
他便笑一笑,也不回自己屋裏去,解開外裳露出裏間黑衣,推開臨街窗戶,將將要跳出去,又扭頭道:
“你沐浴後不能自己給背上上藥,莫自己逞強,若扯開傷口卻不好。等我回來。”
又向她一笑,探頭往窗外瞧上一瞧,尋了外間無人的當口,一躍而出。
貓兒忙忙跟過去,站在窗欞邊,瞧見他幾個起躍,便消失在茫茫黑夜中。
她掩了窗戶,取了桌椅將房門堵死,極快沐浴過,方趴在硬板床上打瞌睡。
客棧裏的夜並不平靜。
往來客商隨隊押運貨物的途中生活枯燥,待到了客棧,雖說身子疲乏,卻也要硬撐著尋快活。
眾人聚集在一處,除了起了賭局大殺四方,隱藏在周遭的私窠子也派了姐兒出動,為漢子們解悶。
四周聲響嘈雜,貓兒睡的不踏實,案上燈燭爆了一朵燭花,貓兒倏地睜眼。
屋裏空蕩蕩,並沒有熟悉的身影出現。
她再也無心睡眠,隻披了件衣裳起身,探頭吹熄燈燭,推開臨街窗戶,站在窗邊等待。
天邊一輪月牙被雲朵遮掩了半邊,含羞帶臊的掛在夜幕上。
長庚星卻依然亮閃閃的升起在東方。
窗外街道並不寬敞,並非像京城那般由青磚鋪就,也趕不上龔州泥地的平坦瓷實。風一吹,卷起路麵浮塵,便吹的人一頭一臉。
然而不論怎樣的街麵和環境,人都能生存下去。
她其實十分佩服蕭定曄。
自小錦衣玉食,內有宮人侍候,行有馬車接送。便是進了營中成了武將,還有駿馬駕乘。
然而自落下雲端,一夜之間,他由皇帝最寵愛的皇子成為四處通拿的逃犯。
在外居無定所、食不果腹、洗漱清水極難尋到,走路全靠雙腿,卻沒有喊過一聲苦。
她以為在宮裏時,她已經極了解他。
後來出宮後兩年,心底對他的印象,依然是潔癖、柔情、時而冷漠時而紈絝。
自重新與他相遇,跟著他逃竄,他在她心中的印象卻有了刷新。
他比她以為的更好。
好的令人心碎。
就像天際的月亮和長庚星。
一年三百六十夜,無論月亮是圓是彎,長庚星都不能企及。
他們亙古相伴了多少萬年,無論多麼努力,都無法跨越阻隔,隻能那樣遙遙相對。
一陣晚風吹來,她想起他的那位側妃,阿爾汗穆貞。
是同四皇子有怎樣的情深,這樣的女子竟能放棄蕭定曄,而戀上他才兄長。
既然不介意給人當側妃,怎地就舍了蕭定曄呢?
貓兒倏地一笑。
感情便是如此,她看著蕭定曄好,必然有人看著四皇子好。
若她是個大度有手腕的,一定學這長庚星,近距離的守著月亮,卻又給它一定的空間,讓旁的星子也能感受到它的光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