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福皺著眉歎息道:“還不知能不能抱上呢。”
他一路疾行,到了重曄宮,如前幾日那般,對著守門的侍衛笑嘻嘻道:“哥哥,便讓我進去瞧一瞧胡姑姑,可成?”
侍衛瞥一眼他,叱罵道:“哪涼快哪玩去,莫攪和事。”
五福急道:“哪裏攪和了?胡姑姑可是我親姑姑,她在重曄宮又不是坐牢,怎地就不能探望?”
侍衛再瞥他一眼,不作理會。
他今日打定主意要見一麵胡貓兒,見侍衛並不放行,便坐在階上等。
過了一刻鍾,聽聞路旁有了幾人的腳步聲,他探頭一望,立刻起身,上前一把抱住來者的腿,耍賴道:“喜公公,你便讓我進去見見姑姑,我要見姑姑。”
隨喜腳尖一抬,立刻將他甩到路邊,他同飯屜一起摔倒,雞湯潑灑了一地。
五福立刻咧嘴大哭起來:“姑姑……姑姑……”
隨喜見他坐在雞湯裏滾成個泥豬,心中一動,上前拎起他後領:“咱家有事交代你,按咱家說的做,就讓你見人。”
五福立刻止了哭聲,見一瓦罐的雞湯已潑灑的一滴不剩,忙忙道:“可等得我?我再盛一罐雞湯去。”
隨喜心道,你便是盛來,她也不見得願意張嘴,最後還不是被潑灑的結果。
可看著五福一身汙淖,卻緊緊抱著瓦罐,滿臉的純良模樣,不由軟了心腸,隻一揮手,道:“快些,過了時辰可不候你。”
五福“曖”了一聲,抱著飯屜撒丫子便跑了開去。
隨喜帶著肖郎中進了重曄宮,一路往配殿而去。
一步邁進去,到了寢房,當先瞧見桌上的湯藥,早起臨走前是什麼樣,現下便是什麼樣。
他麵色一冷,瞟向一旁侍候的宮娥。
宮娥苦著臉道:“姑姑不用湯藥,奴婢不敢用強。”
五福皺著眉一擺手,那宮娥如逢大赦,立刻小碎步躲了出去。
隨喜站去榻邊,掀開帳子,一時要板著臉,一時又浮上笑意。想一想又斂了笑,神情肅然冷冷道:“胡姑姑若真不想活,我們大夥倒也不強求,隻是因你死了的那些人命,可都是白死了。”
他見貓兒像平日一般恍若未聞,再不多言,隻向肖郎中做個“請”的手勢。
肖郎中上前診過脈,又按常例問上她幾句話,自然也未得到她的反饋。
肖郎中搖一搖頭,同隨喜出了配殿。
隨喜歎道:“她現下這個模樣,究竟是傻,還是啞,還是如何,總該有個說法。”
肖郎中蹙眉道:“醫術講究個望聞問切,我便是手藝再好,也要病人配合才是。”
隨喜探問道:“可是那柳太醫的心頭血有問題?製毒人是他老父親,解毒人是他。這岔了輩兒的血,效果能一樣?”
肖郎中搖頭:“她既然醒了過來,便說明有效。且又用過那麼多解藥,胡姑娘不該還這個樣。”
他歎息道:“未曾想,柳太醫竟不聲不響準備了十顆解藥。若非他,胡姑娘真是救不回來。”
五福愁眉苦臉道:“現下如何是好?她癡癡呆呆,主子那邊又是那般模樣。咱家夾在中間,可真是難做人。”
話剛說到此時,宮門口已見一個小腦袋瓜探頭探腦。
隨喜立刻向五福招招手,見他一身泥豬模樣,還未來得及換衣裳,不禁將原本的打算改了一改,附在隨喜耳畔悄聲說了一番話。
五福“啊?”了一聲,堅貞搖頭:“姑姑最見不得自己人騙她,我不能騙姑姑。”
隨喜一巴掌拍在他腦袋上,心道,你姑姑見不得人騙她,我主子就見得人騙他?我主子被她騙的團團轉,如今一顆心如死灰一般,瘦的不成人形好嗎?
他不能將這些內情說出口,隻嚇唬道:“你若不騙她,她過兩日就得病死,你日後想叫聲姑姑,都沒人應你。”
五福自宮變後便沒見過貓兒,隻知她生了重病,在重曄宮養病。此時被隨喜半真半假一誆騙,立刻掉下淚來。
隨喜無奈叱道:“慣會流馬尿。”
五福立刻抹了淚,哽咽道:“騙,隻要姑姑活下來,讓我做什麼都成。”
他抱著飯屜誌滿躊躇進了配殿,一路往寢房而去。
待將飯屜放在案幾上,站去榻邊,瞧見厚厚錦被下露出的腦袋和臉頰上,一點兒多餘的肉都沒有,胡貓兒隻睜著眼睛望著虛空,雙目毫無焦點,仿似活死人一般。
五福“哇”的一聲,上前撲在貓兒身側,啼哭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