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到一半,腳尖上已挨了隨喜的一踹。
隨喜給她一個咬牙切齒的神色:說這些幹嘛?你這是火上澆油!
明珠不明所以,隻惴惴閉了嘴,再不敢多言。
蕭定曄啞聲問道:“她被送回廢殿,太監們離去前可說過什麼?”比如姑娘歇著、咱家給姑娘道喜了之類。
明珠想了想,道:“送轎的太監未多言,倒是掖庭的幾位太監和姑姑前來套近乎。”
蕭定曄睜了眼,看向明珠:“你同胡貓兒在一處好幾個月,你認為,按她的心性,她昨夜去禦書房所為何事?”
明珠知道他對胡貓兒在軍中的籌劃,隻沉思了半晌,神情有些許迷茫:
“胡姑姑自來都不願進後宮,然而近幾日她常常沉默,性子消沉了好幾分。前些天還為五福尋了一處靠山。
奴婢當時不知姑姑的深意,現下想起來,隻怕她早已想到要進後宮,卻又不願帶五福一同去,才提前為他做了打算。姑姑拿五福當親阿弟,事事都要先顧著到他。”
寂靜的書房裏,閉目靠在椅背上的蕭定曄麵色有些蒼白。
他抬手捏捏眉間,疲憊道:“去吧。”
明珠立刻磕頭起身,退出書房,方長長籲了一口氣。
待冒著大雪回了廢殿,卻聽見一陣哭哭啼啼的聲音。
她忙忙在台階上刮去扒拉在鞋底的雪,進了正殿,卻發覺說話的人並非胡貓兒,而是一位衣著鮮亮的宮娥跪在白才人身邊,不知在央求什麼。
她坐去五福身邊,向一心一意往妝盒表麵上雕花的小太監打探道:“姑姑還睡著?”
五福點一點頭,天真道:“姑姑一定在禦書房裏整理了一夜的奏折,累壞了。”
明珠想著自家主子的盤算,再想一想胡貓兒如今的處境,歎了一口氣,起身往火爐上坐水,開始準備為珍珠粉飛水。
正殿裏,隨著製妝粉的動靜一陣高一陣低,跪在白才人身畔宮娥的啼泣聲也隨之一低一高,聽起來仿似是白家旁支的一位阿郎犯了事,自家主子撈不出來,隻能來求白家正經的嫡女白才人。
明珠這才偏了頭去細瞧,見那宮娥額上一個明顯的凹陷,認出這位正是新白娘娘的貼身丫頭,曾同她主子一起被老白才人開過瓢的。
原本這位宮娥還臉圓身子壯,是個有福相的,不知發生了何事,隻不過短短十來日,竟成了個皮包骨的模樣。
此時這位宮娥哭哭啼啼道:“才人被禁足出不來,又想著,一筆寫不出兩個白字,好歹才人同才人都是白家人,求才人向胡姑姑說些好話,由胡姑姑做法,帶才人進去刑部看一回六郎。”
她說的顛三倒四,白才人卻聽得明白,這是她那位進了宮就眼睛長在了頭頂的表妹,如今想托她向胡貓兒說說好話,把犯了事的遠房表弟往出撈上一撈。
她一把掙脫開宮娥拽著她臂膀的手,冷冷道:
“若遠房六郎犯的是小事,挨兩板子便放出去了。若犯的是大事,整個白家都要給他陪葬,便是將他一個人撈出來,又有何用?
再說,胡姑姑便是再有能耐,也不過調動兩個小鬼。讓她動刑部,你們倒會給人出難題。”
宮娥忙忙一抹眼淚,拿出了依據:“昨兒夜裏胡姑姑去侍寢,如今已是後宮的紅人。胡姑姑去同皇上求個情,莫說六郎,便是整個白家也能脫了罪。”
白才人冷笑一聲:“表妹雖被禁了足,這打聽消息的動作倒是快。可惜,我進了廢殿如同離了紅塵,隻有我牽連白家的,沒有白家牽連我的。回去告訴表妹,她尋錯了人。後麵該挨的板子和刀子,她自己受著吧。”
她已有了送客之意,宮娥卻期期艾艾不願走。
五福立刻打了個呼哨,在外間雪地裏撒野的大黑如風一般竄進來。
五福指著宮娥,向大黑施令:“咬!”
大黑立刻伏低身子,後腰高聳,做出個隨時要進攻的模樣。
宮娥“啊”的一聲尖叫,被大黑攆著撲爬連天出了廢殿。
人被趕走,大黑狂吠的聲音卻不停歇。
五福趁著起身解手的當口出了正殿,卻見瑟瑟寒風裏,又有一位宮娥站在殘破牆根處探頭探腦。
大黑便站在那宮娥幾丈之外,凶巴巴的狂吠,恪守著看家的職責。
五福如今是有身份的人。
除了是貓妖的親信,木匠主管,還是掖庭膳房管事之子,這幾日也漸漸提升了自我認知和行為處事。
他一個呼哨將大黑召喚回去,昂首挺胸看著那宮娥,彬彬有禮道:“來者何人?要尋何人?去往何處?”
宮娥一邊警惕著大黑,一邊蹙眉道:“貴妃娘娘要見胡姑姑,快快通傳,莫耽擱工夫。”
五福的氣焰立刻一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