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瑟瑟,羽葉大的雪片撲簌落下,仿佛落在何處,就要將何處壓個大窟窿。
貓兒跪在屋簷遮不著的地方,任憑雪片落在發髻上、衣袍上,須臾間便裹的她看不出來麵目和身形。
人生如噩夢。
時到如今,她有了一個硬核敵人,兩個硬核靠山,她卻覺著事態發展仿佛更惡劣了些。
在禦書房,皇帝追問她背後之人下一步的計劃,她說指令要讓她隨駕去祭祀皇陵,當時皇帝麵上的神情就很值得琢磨。
他是麵無表情。
他聽到貓兒說背後之人逼迫她隨駕,他麵無表情。
他隻說了句:“唔。”
唔是什麼意思?
貓兒沒有搞懂。
當然,接著她就明白了。
他大手一揮,隻淡淡道:“出去跪著吧。”
此時她跪在雪地裏,任憑風吹雪凍,把自己的命運深刻的同情了一番,也深刻鄙視了一回皇家人。
算計自己人時,一個頂倆。
維護自身利益時,來一個“唔,出去跪著吧”。
唔什麼唔,我唔你全家!
寒風送來飯香味,已到了用午膳的時候,禦膳房的小太監們魚貫而來,捧著飯屜行走在雪地上,如履平地,身形沒有半分打滑。
禦書房的太監們在門外簡單檢查過菜色,方接過飯屜,再進一步用銀針驗毒,以防意外。
過了半刻鍾,小太監們便將皇帝吃剩的飯菜撤出來,簷下等待的禦膳房太監們畢恭畢敬接過飯屜,不敢多問,忙忙離去了。
等到了這時候,皇帝方披著披風緩緩出來,站在簷下深吸一口氣,慢慢踱去雪地裏,站在貓兒麵前,冷著臉道:“可知為何罰你跪?”
寒風撲朔,皇帝的聲音被吹的七零八落,出了兩步之外,就無人能聽清楚。
貓兒深吸一口氣,點頭道:“奴婢當日在禦花園衝撞了皇上,今日被宣召,就是要給奴婢教訓。”
皇帝不禁瞟了她一眼。
實在是個很聰明的很孩子,一點就透。
他淡淡道:“你今日所言之事,朕自有考量,不可再對外人講。去吧。”
貓兒如逢大赦,恭敬磕過頭,抖抖索索的去了。
午時已過,到了預備歇晌的時候,白茫茫的宮道上人影極其稀少。
貓兒雙腿凍的發疼,隻深一腳、淺一腳的行著,忽的一聲貓叫從周圍假山後傳來。
那貓叫持續了幾息,又轉成啜泣。
貓兒正自詫異間,待一陣窸窣後,那假山背後一陣便傳來腳步聲。
她立時四顧,卻無處可躲,唯恐要被人滅口,立刻將外間衣袍解下,往裏間月白色中衣裏一塞,徑直往茫茫雪地裏一撲,將自己深埋其中。
隻下一息,大皇子便從假山背後探出個腦袋,瞧見四處無人,當先踱出幾步。
一位抹淚的窈窕宮娥磨磨蹭蹭從後跟出來。
大皇子轉身一把將她扯到臂彎,輕笑道:“人間喜事,莫愁妹妹怎能哭哭啼啼,有何樂趣可言。”
莫愁卻一把推開他手,負氣前行幾步,眼淚仿似不要錢的淌了一臉,方嗚咽道:“殿下總說要討了奴去府上,到現在都不張口,卻來撕纏奴……”
大皇子麵上顯出為難色:“淑妃和三弟提的要求太過苛刻,本王哪裏能做到。”
莫愁憤憤反問:“不過是往吏部安排個把人的事,如何就做不到?殿下這般推脫,奴不如鬆了口,被送給二殿下,一了百了。”
大皇子聽聞,一聲冷笑,一把扯過她,重重捏著她下頜,咬牙切齒道:“瞧上二弟了?你倒是去試試,即便他能將人安排進吏部,可要她將你抬進府裏當側妃,你卻是癡心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