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最痛快的是報仇,最痛苦的是報仇之後收拾爛攤子。
從尙衣局倉室回廢殿的路上,貓兒陷入了徹底的後悔中。
為人出了頭之後,餘下的事怎麼辦?
今日這動靜鬧得太大,後來屋外圍著好大一圈太監宮娥,心懷恐懼和興奮,想看一看傳說中的貓妖是不是真的要吃人耳朵。
此時行在宮道上,春杏同五福大仇得報,正說說笑笑,暢想著日後在廢殿親親愛愛一家人的好時光。
沒有人知道貓兒的為難和痛苦。
李巾眉適時湊過來,笑嘻嘻看著貓兒:“我今日也替你出了氣,我們自此都是自己人。你那口脂的買賣……”
話剛到此時,不遠處不知哪位妃嬪帶著一對宮娥侍從行過。從規製上來看,來者是個低階妃嬪,可氣勢卻極富貴高調。
是個傻萌新。
貓兒幾人退去牆根處等妃嬪通過,那一行人卻停在麵前再不前行。
當先一位妃嬪滿麵慍怒,揚聲叱道:“哪裏的奴才,見了主子竟不下跪。”
奴才見了主子,理論上都該下跪見禮。
然全世界最現實的地方,便是這宮裏。
逢高踩低之事遍地皆是。
低階妃嬪,說是主子,實則有時候還要看奴才的臉色。
此時這位妃嬪的下人都未出來張聲,妃嬪本人先沉不住氣跳了出來,明明白白顯示出她輕飄飄的分量。
眾人心中皆起了鄙夷。
又是一個守著活寡卻不知天高地厚的妃嬪。
那妃子見她的一聲怒喝並未產生任何效果,迅速轉變了策略,隻盈盈往前行了兩步,卻忽的捂嘴,做出一副吃驚色:“阿姐,我竟未認出來,原來是你?”
眾人皆瞧向白才人。
原來如此。怪不得這妃嬪瞧著有些眼熟,原來竟是此前曾去廢殿晃悠過一回的白家替補。
如今這位替補不知何時靜悄悄入了後宮,今日正要擺一回娘娘威風。
白才人麵色蒼白,明知道眼前的表妹是衝她而來,卻沒有任何可發作的砝碼,隻低聲喏喏:“阿憐,我竟不知你入了後宮……”
白阿憐淺淺一笑:“雖說我現下正是阿姐此前的位份,可你我是姐妹,阿姐千萬莫稱呼我娘娘,隻管如以前一般,喚我阿憐便是。”
她一句話說完,李巾眉卻“撲哧”一笑,嘖嘖踱了出來:“你是何位份?說出來讓我羨慕羨慕。”
白阿憐不識李巾眉,隻乜斜著她,倨傲道:“才人,本宮是才人。”
李巾眉又是一笑,搖頭歎息:“一個六品的後妃也能自稱本宮,真是笑死人。你可侍過寢?”
此時這位新白娘娘的下人終於反應過來,上前給自家主子幫腔:“我家才人才進宮兩日,侍寢怎會那般快。”
白才人轉頭問向貓兒:“大仙,你道行深,你來看看,她可有受寵的命?”
貓兒歎了口氣,搖搖頭:“姿色中下,身材單薄,麵有菜色,命無幾兩,卻不知天高地厚。本大仙瞧著,她莫說兩日未侍寢,便是在宮裏等二十年,也未見得能見皇上一麵。”
新白娘娘麵色漲的通紅,身子發顫,指著貓兒“你你你”了半晌,立刻轉身向下人發令:“給我打,就打這個裝神弄鬼的。本宮進宮立的第一個大功,就是要為宮裏驅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