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了兩個人,兩個熟人。
一個是偶爾來尋她買口紅、胭脂的春杏。
另一個,是春杏的主子,昨兒夜裏借著在皇後榻前侍疾而邀寵失敗的宮眷,白才人。
胡貓兒覺著,她在宮裏的生路就此要被斬斷。
如何做彩妝,是她的商業機密。她從未想過要公示於眾。
現下廢殿裏多了兩位房客,她還怎麼一個人靜悄悄的發財?她還怎麼籌夠逃宮的銀子?
此時,那位將將被貶進廢殿的白才人正不停歇的哭泣著。
她的聲音一會兒如母狼嘶吼,一會兒如女鬼低吟,立時打破了胡貓兒長久以來對外刻意經營的神秘感。
日頭已跳出雲層,經過此處的宮娥內侍在外探頭探腦,想將傳說中貓妖胡姑姑看個清楚。
胡貓兒緊掩了門,竄去白才人床榻,乜斜著這位哭腫了腦袋的姑娘,冷冷道:“我阿哥說他已經準備好了小鬼,你若再哭兩聲,他就要上來拘你。”
哭聲戛然而止。
千嬌百媚的白才人滿麵倉皇的縮去了床角,緊緊擁著被子將自己包嚴實,戰戰兢兢道:“你……你真的……同閻羅王拜了把子?”
胡貓兒往床榻邊一坐,懶懶道:“前兒夜裏你可是聽的清清。現下,皇後娘娘經我手,已經醒了。你說呢?”
此時外間樹冠中群鳥晨醒,有老鴉“哇”的一聲嘶吼,同貓兒一起渲染著恐怖氣氛。
白才人“啊”的一聲尖叫,往塌下一跳,大喊著“皇上,臣妾不住這兒……”光著腳往廢殿外衝了出去。
她唯一跟來廢殿的宮娥春杏,急急緊追而去。
趕人自然沒有這般容易。
隻過了半柱香的時間,才逃出去不多時的白才人帶著春杏,重新出現在廢殿門前。
春杏撲通一聲跪地,祈求道:“姑姑,主子同奴婢不敢招惹姑姑,隻暫借此處幾日,若皇上消了氣,我們立刻搬走……”
胡貓兒歎了口氣。
她將錘盅往前一遞,道:“磨珍珠粉吧,不趕你們。”
她能趕誰呢?好歹眼前這主仆二人,曾是她的主顧。
日頭一陣發力,往廢殿撒下一片金光。
貓兒將將用清水洗了臉,廢宮就傳來拍門聲。
未幾,牆頭上探過來一個小腦袋瓜,八九歲的小內侍五福爬在牆頭的樹梢上,往院裏一瞧,笑嘻嘻道:“胡姑姑,你真的回來了?”
胡貓兒將殿門開了道縫,五福便從門縫裏溜進來,先將懷裏攬著的木活劈裏啪啦的倒在一旁木盆裏,方道:“我就知道姑姑沒事,姑姑本事大著呢!”
她才不會被他的馬屁收買,隻將木活一件件檢查過。
口紅管子,五個。
粉底盒子,四個。
她旋了旋口紅管子,蹙了眉:“怎地沒螺紋?你在我麵前坑蒙拐騙,不怕我身後……”
五福又笑嘻嘻道:“不怕,就不怕姑姑身後的那兩個鬼差。我入宮前我娘說我火焰高,等閑小鬼根本近不了身。”
她拉著臉道:“姑奶奶管你火焰低火焰高。這管子拿來我用不了,不給你銀子。”
五福便苦著臉:“姑姑,你說的那螺紋雕刻起來忒難,芯子上要有螺紋,最外麵的管子內壁上還得有,兩邊的還得嵌合上,做好一支,得花我十天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