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
大晏皇宮,掖庭宮,廢殿偏僻。
斑駁殿門被敲響三聲。
院內正忙著研磨珍珠粉的胡貓兒手上一頓,豎耳聽著那三下敲門聲之後又跟來兩下不確定的“咚咚”聲,不禁眉頭一蹙。
三長兩短是三長兩短,怎的不在節奏上?
她放下手頭磨具,靜靜起身,無聲的行到門邊,取開門栓,拉開道門縫往外一瞧。
果然是個生麵孔。
門外小宮娥瞧見門開了一條縫,惶恐不安的上前,正要說話,冷不丁被門縫裏露出的一隻眼珠子嚇到,登時驚的倒退幾步。
腦海裏關於這廢殿裏的胡姑姑是貓妖轉世、有九條命能死而複生的傳說一瞬間泛起波瀾,令她幾欲轉身而逃。
此時門縫漸寬,露出張雖則不苟言笑,卻不像死人,反而有些美豔的麵孔。在這般黃昏下,那麵孔美豔的怪異,仿似那傳言又真了幾分。
胡貓兒不耐道:“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小宮女硬著頭皮忙忙上前,結結巴巴道:“春杏姐姐讓奴婢來,買……買那個……口……口……”
胡貓兒狐疑的探出頭往四處瞧過,方將她上下打量過,問道:“春杏自己怎的不來?”
小宮娥小心的回著話:“皇後娘娘病重,春杏姐姐跟著主子去侍疾,便遣了奴婢來買那口……口……”
冷宮門開了一人寬,吹出來一道涼風。
胡貓兒嘟囔道:“一個粗使宮女,還伺候什麼皇後……”轉過身子,丟下一句話:“規矩你知道吧?”
小宮娥不敢亂瞧,隻胡亂點了頭,跟在胡貓兒身後戰戰兢兢的進去,戰戰兢兢的轉身劃上門栓,戰戰兢兢的垂首站在院裏一動不敢動。
未幾,懷中一沉,多了個她曾在禦藥房裏見過的錘盅。
胡貓兒沉沉的聲音從邊上傳來:“捶一刻鍾!”
宮娥忙忙應了,也不敢找地坐下,隻掄歡了手臂快速的捶著盅裏的白色粉末。
耳中聽得銅錘與銅盅撞擊的“咣當”聲,鼻中聞見珍珠粉的味道,她一瞬間恍然。
原來每個傍晚從廢殿裏發出的是捶錘盅的動靜,不是貓妖的鈴鐺聲啊!
她再從眼角偷偷去打量這胡姑姑,隻覺胡姑姑除了衣著樸素、不苟言笑之外,端的配的上“妖”這個身份。
那樣的臉龐……
那樣的身段……
如若真是貓妖,不知修煉了幾百幾千年才得來那般好看的皮囊。
一刻鍾過去,胡貓兒將錘盅接到手中,取出小銅錘,探頭往銅盅裏一瞧,嘴角頓時一撇:“沒吃飽飯?”
那盅裏的珍珠粉,好些還是大顆粒呢!
宮娥麵色一暗:“主子未回來,我們做奴才的不敢吃獨食……”
胡貓兒也不願為難她,隻將手掌往她麵前一伸。
宮娥一怔忪間立刻明白,從袖袋荷包裏掏出個幾顆碎銀雙手呈上去。
胡貓兒接過碎銀就手一掂量,約莫確有二兩銀子重,便收進了自家錢匣子,轉頭進了黑漆荒涼的內殿裏。
天色黑的極快,蒼翠高樹華蓋如幕,將這一座被上頭貴人們遺忘的地界遮的孑然獨立。樹頂上傳來幾聲烏鴉嘶鳴,襯的這曆朝曆代不知死過多少人的廢殿越加淒涼。
據聞被貶的貴妃在這廢殿裏咽氣時哭聲震天,詭異非常。而一直跟在貴妃身邊的胡姑姑,據當時見過現場的小太監說,人明明撞了柱子咽了氣,要將屍身抬出去時,偏偏又活了……
瑟瑟秋風裏,小宮娥打了個冷顫,心中不停給自己打氣:假的,胡姑姑是人,不是貓妖轉世,是人,是人……
幾息之後,殿裏傳來腳步聲。胡貓兒跨出門檻到了近前,往宮娥手裏塞了個短管子狀的小小物件。
她捏著這物件向胡貓兒行了禮,垂首一步步往宮門處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