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琪將那日的事盡數道出,楚音已是癱軟在地,看著那跟霜打雷劈似的頹唐模樣,不用她自己承認眾人便已經了然於心了。
不過出人意料的是她竟半句話也沒有為自己辯駁,倒是她那兒子極孝順的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人是跪下了,卻和楚音一樣半句話也沒有,看他那神情許是不敢相信她娘能做出這樣的事,又因入宮多日沒給過誰好臉,一時到不知該向誰求情了。
“軒兒!”
楚音見他跪下或是才想起不能連累兒子,趕緊連滾帶爬的從矮桌後挪到殿中央跪下,一頭長發從肩頭一直蜿蜒到地上,還拖出好長一截,兩鬢的發絲因為動作太大,耷拉在臉頰前,要是夜裏看到,隻怕會覺得是貞子從井裏爬出來了一樣,看得人瘮得慌。
“這事是妾身一人做的,不關軒兒的事,妾身也是一時糊塗,軒兒可是皇家血脈啊!妾身爛命一條,要殺要剮悉聽尊便,隻求皇上不要遷怒軒兒。”
楚音慌亂的言語和緊拽穆晉軒衣袖的動作令她原本雍容端莊的王妃形象瞬間垮塌了下來,看得艾卿一陣蹙眉,她雖恨極了這樣心思狠毒的女人,但望著她此刻維護自己兒子的模樣又不由得生出些同情。
說到底,楚音做這些也是為了自己孩子的將來打算,丈夫早逝,她那兒子又不是顧子簷親生的,她若是不孤注一擲,抓住穆淸決這顆大樹,她與她那兒子回了丕蘭隻怕都沒有好日子過。
隻是她要來便來,赤雲也不會少了她一口飯吃,卻偏偏還生出這樣歹毒的心思,那就其心可誅了。
聽著她如此慷慨激昂的將罪責都認了,太上皇卻是沉沉的歎了口氣:“楚太傅一生忠心耿耿、調教了多少王侯子弟,攢了一世的好名聲,不想臨了卻被你這樣的女兒毀於一旦。”
楚音聽著這話身體不自覺抽動了一下,是啊!她父親一生光明磊落,就連穆淸決也是受他一手調教的。若是知道她為了權勢地位做出這樣的事隻怕要死不瞑目了。
雖隻是初秋,殿內的氣氛卻是乍然到了冰點,太後和穆淸決氣憤歸氣憤,但聽到太上皇提起楚太傅,一時又不知該如何治她的罪了。這樣心存歹念的人自是不能輕縱的,但若重罰隻怕會傷了老臣的心,故而一時之間竟誰也未再開口。
送飯菜來的奴才本想進來,卻被小衛子攔下了,眼下這情形誰還有心思吃飯,但就是這樣一晃身,便被艾卿看到了,她也確是沒什麼胃口,但看著這氣氛卻想緩解下尷尬。
“鴛兒,皇後舅母帶你去隔間吃飯好不好?”
文鴛本來因為大人們黑著臉,不敢出聲,見艾卿牽著她的手便果斷的答了一聲:“好!”
艾卿見眾人看向自己,隻盈盈一笑說道:“楚音到底也未傷害到沁兒什麼,況且她生下貝子也算是對皇嗣有功,即便有錯,但功過相抵,沁兒也不欲再與她計較什麼。請太上皇和太後從輕發落吧!”
這一句求情莫說是楚音,就連穆淸決也是始料未及的,剛想張口說什麼,卻又被艾卿打斷了。
“說到皇嗣,這肚子裏還有兩位嗷嗷待哺呢,沁兒先帶著文鴛到隔間用飯去了。”
說完,也不等旁人開口便起身牽著文鴛退了出去。自由出入宮殿這事她已經是習慣了的,誰讓她有一對世間絕無僅有的三好公婆呢!
兩位!她方才說的是兩位嗎?穆淸決在心底發出疑問,見兩個一大一小的身影走了出去,若不是餘光裏楚音和穆晉軒還跪在那裏,他幾乎也要追出去問了。
太上皇和太後似乎還未意識到這一點,但聽了艾卿的話麵上也鬆快了許多。
待艾卿和文鴛消失在視線範圍內,太後才輕歎一聲開口:“既皇後不欲追究,哀家也不想將事態鬧大。看在楚太傅的顏麵上隻將你逐出宮去,要留在太傅府還是回丕蘭你自己決定。”
楚音聽著太後發落完,臉上也鬆快了不少,但或許是擔心艾卿如今懷了皇嗣,太後會將穆晉軒也一起趕出宮去,雖是惶恐卻還是怯弱的問了一句:“那軒兒呢?”
聽她還有臉問話,穆淸決冷倪了一眼說到:“穆晉軒是皇室血脈,自然要留在宮中。”
聽了這話,本來因為自己母親未被重罰而鬆快了許多的穆晉軒終於開口了:“母親在哪裏,做兒子就在哪裏,請皇上將我也逐出宮吧!”
“不識好歹!”坐在角落裏一直不吭聲的文澈開了口,卻被穆落櫻拉住,便沒了下文。
穆淸決冷笑一聲,說道:“你既如此有孝心,那朕便成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