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狂歡之夜(1 / 3)

夜幕哀嚎,野貓嚎叫。

新曆年21年,淩晨1點的夜晚,即使沒有飛雪和雨水,它依舊會輕柔拍打行人的雙眼。

滴——滴——

不知何處的街角,似乎始終都會有接連不斷的倒車聲,以及作為聲音來源的貨車。

“我說啊,我是真的有點幹不下去了啊,諳哥。”

人聲從更加漆黑的角落傳出,一名身著純黑衣服的男人,正精疲力竭地蹲坐在牆角。

“是嗎。”

仿佛根本沒有思考般,劉諳簡潔地回應到。

“呼,你就不覺得累嗎?而且,很無聊啊,這種誰都討厭的事情。”

男人繼續抱怨著,並趁著這偷懶的時間,將一支香煙叼在嘴裏。

“當然覺得,但我可不討厭啊,張諾。”

劉諳依舊看也沒看那個名叫張諾的男人一眼,自顧自地拿著拖把和水桶,清理著已經模糊不清的紅黑色痕跡。

“而且屍體這種東西,任我們怎麼討厭,他們也不會反駁。”

他用力洗刷著柏油路麵,最後一絲血痕也被堅硬的毛刷刮下,與垃圾纏繞在一起。

“清理人”,這份看似神秘的工作,劉諳已經幹了5年。體麵的名稱,毫不體麵的工作內容,這讓絕大多數的人,根本無法接受這種職業。沒有明確的招聘信息,也不會在任何明麵的招聘形式中出現,但卻幾乎被整座城市的人所默認,被整個中京的居民知曉。

但是,那也僅僅隻是知曉。“清理人”沒有實權,也沒有得知消息的權力,隻能在警方調查完,事件徹底解決後,才能前去清理現場。正因如此,誕生了“私人的清理人”這一職業。

正如劉諳和張諾這樣,受雇於私人的老板,時而會使用違法途徑回收屍體,並清理現場。

隻要還有死去的人,隻要還有低沉到極點的整個社會的氣氛,這份工作就無法受到遏製;隻要社會中還存在不斷擴散的惡劣宗教信仰,這份工作就不得不存在。

“或許吧......不過,咱隻是來掙錢的,你用得著這麼認真嗎?”

張諾吐出一口煙圈,略有無奈地看向一旁的劉諳。

“沒必要嗎?”

劉諳收起刷子和拖把,朝著原本存在著血跡的上方望去。

那是相當陳舊的居民樓,但在深夜之中,不論牆磚的裂痕和塵土,不論暗淡的燈火,一概都被混雜在一無所有的夜幕裏。

“張諾,你知道嗎,死者們還活著的時候,就站在我們頭頂的樓房上。”

“那......又怎麼樣?”

對於劉諳這令人不解的問題,張諾難以做出回答。

“現在距離她死去的時候,過去了多久呢?幾天?還是幾小時而已?”

劉諳繼續問到,但聽他的語氣,反倒像是在自言自語。

“而這個生命被我們所知的長度,就隻有這幾分鍾吧。”

“額,所以那又怎麼樣?能不能別說些奇怪的感想了?”

“奇怪......不,隻是可惜。”

“我看你,多半是天天這麼倒時差,想太多了。”

張諾無奈地站起身,將手中的煙扔在地上,一腳踩滅。

“都整理好了吧?差不多得去下個地方了。”

他拖起地上那袋深黑色的袋子的前端,並示意劉諳趕緊幫忙。

“嗯,毫無殘留。”

劉諳一把抬起拖在地上的袋子,更加用力的,和張諾一起將袋子甩了進去。一連三五次重複的操作後,才將所有的袋子裝進車中。

“啊,話說這幾天可能要下雨啊,衣服都不好洗了。”

張諾似乎完全不在乎劉諳的惆悵,自顧自地談論著天氣。

“嗯,的確。”

劉諳簡短地回答道。

“三號,完成。”

他靜靜地坐在垃圾車的副座上,從上衣口袋中掏出一本冊子,並簡潔地劃上了一道橫線。劉諳沒有向袋子看去,也沒有哪怕一秒的停留。對於死者的記憶,正如他所說,隻有,也隻需要這麼幾十分鍾而已。

一整個夜晚的工作,也似乎隻是轉瞬即逝。

他睡眼惺忪地望著那幾袋屬於人類的肉塊,心中卻隻有惋惜和不解。

淩晨3點,人既不清醒,也不容易入眠的時間,仿佛下一秒,太陽就會慢慢升起,無情刺破所剩無幾的困意。

完成工作,各自回家後,劉諳卻沒有睡覺,而是獨自坐在自己出租屋的破舊沙發上,眼神渙散地盯著前方。他的視線似乎穿過那台許久不看的電視,似乎穿過照射進房間的月光,但卻難以找到,任何一個落腳點。

“林歲,今晚的死者中,隻有你是無人問津啊。”

他握著手中的冊子,略有思索地感歎到。

林歲是其中一名死去女性的名字,和當時其他回收的屍體不同,隻有她,即使家屬健在,也沒有任何一個人前來悼念,也沒有一個人為其哭泣,也隻有她一人的麵容能夠辨認,。根據劉諳對此事的了解,她大概隻是一個悲慘的參與者,參與了那場多人自殺的慘劇。

“和我很像呢,不過,自殺這種事情,我實在是沒有權力去做。”

劉諳合上冊子,朝著陽台的玻璃窗看去。窗外,月光和星光都被黑夜混雜,暗淡地透過窗,妄想著入侵所有人的視網膜。外麵是一片夢幻的黑,溫柔地覆蓋住老舊郊區中最為常見的景色,一座座寂靜的墓地,正埋葬著成千上萬化作灰塵的身體。

他發呆般地看著空洞的景色,享受著每天為數不多的休息,即使,這要以厚重的黑眼圈為代價。

“哥?”

忽然,一聲輕盈而飽含困意的叫聲將劉諳拉回了現實。

一個小女孩出現在他的身後,穿著卡通睡衣的她正微微推開房門,看著眼前這個發呆的大人。

“那由?這麼晚了,怎麼還不睡?”

劉諳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回應道。

“哥你才是,這個點了才回來,真是太影響人家睡眠了。”

那由反駁到,睡眼惺忪的她的手中還抱著陪睡的玩偶,似乎每一秒,她都可能就地睡著。

“你要是我這歲數,可不會因為被吵醒就爬起來。”

劉諳不想和那由爭執過多,他隻是一邊稍稍敷衍著對方的話,一邊催著那由趕緊睡覺。

“切。”

那由不滿的看向別處,自己將門關上,不再理會劉諳。

“......”

劉諳沉默地望向那由的房門,他不知道,緊閉的房門後方,那由是否乖乖聽話,又或者是依舊在自說自話地熬夜。

那由是他的妹妹,但他和那由沒有血緣關係,非親非故,也並非舊識。3年前,劉諳隻是在清理屍體的工作中,一時的疏忽,導致了工作未能完成。

而那由,就是當時那份失敗的工作中,最為關鍵的受害人。本應作為死去的屍體而存在的她,卻並沒有死。她沒有親人,也沒有舊友,更沒有任何歸宿。和劉諳一樣,她是孤身生存於中京的陌生人。

“我和她很像嗎”,諸如此類的想法,劉諳幾乎每日都在思考著,確認著。

他又回到沙發坐下,看向空無一物的窗外,仿佛又一次陷入了沉思。

令人嗆鼻的空氣被隔絕在外,清澈而無色的月光則繼續闊步走進,略有虛無縹緲的氣氛,卻異樣的有些浪漫,伴著中京這座城市作為酒菜,他仿佛也能得到享受。

“這個地方,過於無趣,過於虛偽。”像這樣的想法,劉諳不止一次這麼認為。自20年前,半個世界的人都因為不明的原因而腦死亡後,中京便成為了這世界上少有的穩定地區。

宗教團體,在這樣一個沒有信仰和信念的地方,也更加猖獗多樣。

城市像是已然暗去的行星表麵,低沉、死寂,憑借低溫而得到的平靜,或許在下一個瞬間就會被日光照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