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事。”衛寒咳嗽著從灰塵中站起,語速極快:“立刻派人清點寨內的情況。”
他望向昏沉的天空,肅然道:“地動了。”
青峰寨的情況不算糟,但也不算好,數十人受傷,一人被掉落的碎石砸中當場死亡。
衛寒行走在一片哭喊聲與□□聲中,頭疼的症狀愈發嚴重。
他冷靜地指揮道:“所有人待在空曠地帶,暫時不要回到屋內,地動還沒有結束。”
“林洋,你帶人去藥房和庫房把傷藥帶出來。”
“是!”
一條條命令下去,慌亂的人群漸漸安靜下來。
衛寒忙得一口飯沒吃,昏沉沉地坐在地上,忽然他聽到有人叫嚷起來。
“快來幾個人去製香坊!大當家和十幾個孩子都困在地底下!”
衛寒驟然清醒,猛得站起來,身形不受控地晃了晃,死死盯著說話那人。
“你剛才說什麼?”
“去……去製香坊,大當家他們……”
大庭廣眾之下,衛寒發了瘋似得往製香坊跑去,白衣沾滿泥濘與葉草,發髻在狂奔中散亂開,完全不顧什麼體麵與優雅,隻想快一點,再快一點。
胸口的心髒“噗通噗通”地狂跳,急促的喘氣聲夾雜著不可察覺的哀鳴。
通往後山製香坊的路不長,衛寒卻仿佛跑了一生一世,他腦海裏轉過許許多多的念頭,衛家、景帝、榮國、江州、災民、青峰寨……但所有一切都化作空白,隻剩下一句話。
他不能失去她。
不是衛寒不能失去李薔,是子瞻不能失去阿花。
林強和另外幾人正往外刨碎裂的木板和土石,就被遠處那個狼狽不堪的人嚇了一跳。
他滿身是汗,發髻散亂,鞋都跑掉了一隻,大口大口地喘氣:“她……她呢?”
這這這……這是平日裏那位淡然自若,衣冠勝雪的衛先生嗎?
林強嘖嘖稱歎,這就是情愛的力量呀。
衛寒見沒人說話,哪怕知道應當不可能,卻還是忍不住往最可怕的可能猜測。
他的眼神凶得嚇人,聲色俱厲:“她人呢!”
林強被吼得一哆嗦,立刻反應過來說:“大當家在地下!”
衛寒隻覺得天旋地轉,身形一晃差點倒地,幸好林強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
衛寒穩了穩心神,衝到倒塌的房屋旁,跪在地上拚命往外刨,不停呼喚李薔的名字:“阿花!阿花!你在嗎?!你應我一聲!”
房屋下無人回應。
他說話時帶著哽咽,明明沒有落淚,卻叫林強他們聽得心酸不已。
“二當家,我們也來!”
天災麵前,人力何其渺小,後麵趕來的人帶來工具,但製香坊建了三層,又被後山落下的幾塊大石砸中,如今牢牢壓在上方,直到天色漸暗,人群才把巨石費勁推開。
“先生,您喝點水吧。”林洋把水囊遞到衛寒麵前勸道,“這麼多人,大當家他們很快就能出來。”
他看著衛寒淒慘的雙手,十指滿是鮮血,此刻微微顫抖。
衛寒搖頭,重新站起來走入人群,林洋欲叫他多歇息一會兒卻被林強攔下。
“叫二當家去吧,你是沒見他初時的模樣。”
渾身發顫,眼眶都紅了。
一個時辰過去,雨水淅淅瀝瀝落下。
有經驗的老人皺緊眉頭:“加快速度,雨要是下大了,這土怕是會塌。”
他話音未落,突然又是一陣熟悉的地動山搖!
“離開山那邊!”
“你們快跑!”
人群紛紛往外奔躥,衛寒跪在地上卻不肯挪動半步,他狀似冷靜,其實早已焦慮萬分。
新一輪地動來了,再加上下雨,他們不能再隨便靠近山體,可是……可是阿花她……
林強站在外麵拚命揮手,示意他們回去,衛寒身旁的人試圖去拉他。
“別碰我!”
怒吼聲把人們嚇住,連因地動而發出的尖叫都像被掐住脖子的鴨子戛然而止。
衛寒閉了閉眼,意識到自己失控了,他緩緩開口道歉:“抱歉,我不是……”
“……子,瞻?”
如同天籟,瞬間把衛寒從地獄拉入天堂。
“我在,我在!”
他不顧擦掉眼淚,跪在地上弓著身子試圖扒開層層阻礙看入地下:“阿花,你怎麼樣?你還好嗎?我馬上救你出來,你別害怕……”
他說著說著,卻不住哽咽起來,到害怕兩個字時倏然落淚。
李薔聽到他的哭腔,忙安慰他:“我沒事,你放心,我沒有害怕。”
衛寒淚水不止,他自己都沒想到自己有一日會這般在眾目睽睽之下痛哭流涕。
害怕的不是李薔,是他衛子瞻啊。
“下麵還有十幾個孩子,我撐著梁柱開辟出了一個安全空間,暫時不會有事。”李薔大聲說著話,以免外麵的人聽不見:“但你們要快,這裏空氣不流通,有幾個孩子已經暈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