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溯雪落下,北風呼嘯大起,少女著衣單薄,身子搖搖欲墜,她隻身爬過的三千青石階梯,再回頭看,身後已壘起萬丈之高的無盡。

凍紫了的唇,已僵了的腿腳,以及從未停下的、依舊是在慢慢往上爬的腳步。跪在地上的少女背影卓絕,烏發落滿了朵朵白雪,染上了年老的顏色。

鳳意閑也不知道原主在這冰天雪地中跪了有多久了,她隻知道,她腦海中浮現出來原主走過的拜師路程又是多麼艱難卓絕。

她鳳意閑每每一穿書都是隻身困境,她可以說,自己是已經習慣了的,但每每經曆,體會每個原主的苦楚,又是一陣想要快點結束的急切心理。

鳳意閑跪在三尺雪上,纖長羽睫都被覆有了千鈞重的厚雪,給那本就纖弱的睫毛都壓得抬不起來了,所以她就隻能一直保持垂眼的這個動作,一直僵持著。

“係統,女主還有多久才能出來?”鳳意閑雙唇微微發著抖,她緊閉著眼,召喚了係統問道。

“報告宿主,不能泄露小說情節,所以拒絕告知。”

鳳意閑聽見那道冰冷機械音傳來,眉心沉了沉,暗自咬緊了牙關,看來,就隻能跪著等女主出來了。

邊跪,她就邊在調整心態。她鳳意閑明明就已經完成了最後一個充當“工具人”的任務,眼看著就要回現代了,但是!這個挨千刀的破係統卻又在關鍵時刻又新送給了她一個“驚天大禮包”!

這個“大禮包”雖說不像是之前那樣的充當男女主之間無情冷漠的工具人,是完全由宿主自由發揮的。

但!係統也就不再給出什麼金手指,真的完全就隻能靠自己發揮。

鳳意閑默默為自己哀歎一口氣,說是禮包,倒不如說是給她來了個至今難度係數最高的“終結測試”。

她原本是被女主的師兄,也就是這本書的男主送來給女主當徒兒的,現在的情節應該正發展到男主和女主打冷戰的部分。

這也是女主為什麼遲遲不肯出來見她的原因。

原主雖然說是個性格堅毅的女孩子,但終究是第一大宗門養出來的小公主,哪經曆過像雪天中跪這麼久的這種荒唐事。

跪久了,身子骨也肯定受不了。

比如現在。

鳳意閑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原主體內氣息的慢慢流失,衰竭。艱難抬起眸,看了看這冰天雪地,她想,這無盡無休的漫漫大雪,可能就要將這位可憐的少女湮沒於此了。

鳳意閑閉眼,靜靜等待著命運的鞭策。等到風好似停了,她才略顯遲鈍地反應過來,好似這時有一絲了不對勁。

風雪止息,冰雪都將消融。

在被冰雪禁錮了良久後,她的下巴忽然被抬起。

鳳意閑被迫地睜眼。

看清了麵前的人。

一個著銀白鶴氅,比雪還要冰冷幾分的女人。女人眉眼冰冷肅然,沒有半絲溫度,眉間的那一抹血紅痕此時卻是狠狠地撞進了她的眼簾,連著心尖一顫。

女人一襲薄的青衣的兩側長袖都被風吹得股股作響。

同時再看,女人身邊還有一個頭戴縞冠,美如冠玉,仙風道骨的男人。男人華裳迎雪風飛舞,眉眼間染著微微醉紅霞光,劍眉星目,略顯陰鷙。

鳳意閑第一眼,便被麵前這女人麵上的所有表情給吸引到了。

涼薄和並不刻意掩飾的厭惡是她眸中溢出來的眸光,望下瞟,是她抿成一條直線的紅唇。

鳳意閑或許是自己都未曾發覺的勾起唇角,然後終是敢麵對她,對上了那雙上挑的柳葉眼。

但是她的注意力也不是太多集中在那雙眼睛上的,而是那雙輕鎖起的眉。淡淡的,宛若遠煙的愁怨。

仿佛一吹即散,可是實際上也是吹不散的。

那襲青衣外罩著的銀白鶴氅上格外燦爛,銀白鶴氅上落有的點點雪沫被寒風吹起時,整個人就仿佛受到那羽毛的撥弄睫羽,不自禁地微微隨著那起伏眯了眼。

雪花掛在了女子的耳際垂下飛起的兩縷發絲上。她袍子上飄來的冷,扇來的風,讓鳳意閑忽然感到鼻尖有些涼。

女人將抬起少女下巴的戒尺收回,負於身後,就這麼一言不發地望著她。

鳳意閑跪在地上,微微起眸打量著麵前這個女人。

“這徒,我不收。”女人隻是抿起的唇淡淡啟了啟,神情漠然,她雖是始終都在微睥睨著自己,但是話語卻是對身旁那男人說道的。

身旁的男子負手而立在女人身旁,聞言,隻是略顯輕快的笑了笑,說道:“阿宋,收了她,你不會後悔的。”

鳳意閑隻是默默聽著二人的談話,一聲不吭的,倒是個乖巧的少女。女人不言語,視線依舊是在雪上那人兒身上的。

也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短暫須臾,或許亦是漫長歲月,女子裙擺掃過風雪的,留下一抹幽香地轉了身。

“起罷。”

那男子依舊佇立在原地沒有走,他眼含笑意地看著鳳意閑。鳳意閑冷漠回迎他的目光,男子未說話,隻是自顧自彎起了腰將雪天裏的少女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