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德雪山的氣候終年寒冷,積雪不化。然而再惡劣的天氣,也阻止不了一心鑽進錢眼,前來送死的鬼。
作為一個惡趣味的人,我最近找到的新樂子,就是突然從土裏冒出來把這些膽小鬼嚇得屁滾尿流。
啊,忘了,我現在已經不是人了。畢竟沒有任何已知的哺乳動物能瞬間潛伏到土裏,眨眼的功夫又從另一個方向跳出來,把人嚇個半死。
就像這樣——
“哇!!!救命啊!!!”一個冒險家模樣打扮的人看到我閃亮登場後,往後一仰摔了個屁股蹲。
我懶洋洋舒展我的“手”——幾片花紋奇特的瓣葉和他打招呼,“嗨,靚仔,雪山特產要不要咯?”
但他聽不懂我說話,畢竟人魔有別,我現在隻是一朵惡趣味的騙騙花。估計在他的眼裏,眼前這隻突然出現的魔物,麵目猙獰,嘴裏嘰裏呱啦說要吃掉他。
之所以這麼猜測,是因為在我說完後,他抖得像風中的樹葉,落在地上的工具也不要,就連滾帶爬地跑了。
“嘖。”望著他狼狽的身影消失在風雪中,我頓感無趣。
茫茫雪地上,有幾棵鬆樹,多了一把鋥亮的鏟子。
被遺落的鏟子是新的,沒有任何泥土,劃痕的印記。看來又是一個剛聽信傳說,貿然前來找寶藏的“冒險家”。我暗自嘲諷,往好了說是冒險家,其實本質都是賊。
變成魔物之後,可能受這個身體天然思維的影響,對人的厭惡感更多了。
日頭西移,我立在雪地上,看見鬆樹的影子緩緩傾斜。覓食歸來的鬆鼠,雪狐,飛快地從我邊上竄過,一隻團雀飛過來落在我頭上,黑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
“熒,熒,還不回土裏嗎?”
熒,這是我還是人類身份時的名字。
我用手把它從我腦袋上捧下來,舉到眼睛平視的高度。
“說過多少遍了,不要說我回到土裏,死人才歸土你知道嗎?”我滿臉無奈。
“可是,你不是,騙騙花嗎?”團雀在我手上跳了兩下,歪著腦袋問。
“我以前是人。”
“你不是,騙騙花嗎?”團雀很不解。
“我以前是人。”
“不是騙騙花,嗎?”
腦袋頂上的瓣葉無風自動,這是我要發怒的前兆。
“都說了,我以前是人。”我明明作為最高等生物,在食物鏈的頂端生活了這麼久,沒想到如今竟然淪落到和這個頭腦簡單身子滾圓,除了吃無一長處的小東西爭論“我到底是不是人”這個問題。
“……騙騙花”手上的團雀低著頭冥思苦想,還沒轉過彎來。
我忍不住地歎氣。算了,我和這個腦子還沒花生米大的鳥爭論這些有什麼意義。
“我就是騙騙花。”我心酸不已地說。
“騙騙花!騙騙花!”團雀開心地在我手上跳來跳去,末了又問:“熒,什麼時候回土裏呢?”
我的血壓飆升。不,我現在是騙騙花,沒有血壓。那我發怒的時候液體直往頭頂上湧的現象應該叫什麼呢?
思來想去,也沒有一個合適的名詞可以代替“血壓”。我感到傷心,又暗恨人類的不體貼,幾千年的曆史裏,竟然沒有發明出一個詞,好讓一朵有個性的騙騙花來形容她的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