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年夏,著洲被彌天大雪覆蓋。容君楚乾微服私訪,破除冤案,將著洲百姓解救於水火之中。
“也就是說,真正的張萬卷已經被他殺了,現在這個,其實是他的弟弟,張萬路?”
萬千聽了一半的審判睡著了,醒來已然在床,便結合那一半的案情和推理,去找楚乾問清楚。
“對。”
提起張萬卷,楚乾仍舊痛心,“張家這對兄弟是雙生胎,張萬卷立誌為官,張萬路則想遊曆八川,看盡世間景色。”
但,張萬路在經過宣黎國時,遇到了白子英。他意誌不堅,稍用幾句話術便能左右心神。接下來,他便依照同白子英的計劃,偷了十萬兩災款。
張萬卷發現及時,火速將災款追回。盡管如此,還是損失了兩萬紋銀。做了五年的鐵判官,他的警覺性超乎常人,立即洞悉出這十萬兩的去向可能並非隻是簡單的竊賊。
他嚴審張萬路,勢必要他吐出那名冊中人,準備草擬文書上報楚乾。
然,張萬路卻是打死沒說——那是他最後的救生符。
“接下來,他跟那晚的黑衣人做了交易。”
楚乾並不知道白子英的真實身份,隻喚他“黑衣人”。
而這個交易,不說自明。
萬千心裏隱隱咚了一下,愣愣說:“也就是說,他們偷天換日,把張萬卷綁進天牢,讓張萬路坐上太守之位。斬首當天,人頭落地的不是張萬路”
而是那個將所有俸祿都用去修築貧民窟,那個曾經在大寶殿上意氣風發承諾六年崛起著洲,卻在最後一年慘遭殺害的,清知縣張萬卷。
而張萬卷為何必死無疑,多半也是因為,他順藤摸瓜,從災款去向的蛛絲馬跡中,摸到了無心堂。
萬千隻覺得有人在他胸口來了記悶錘,血肉發腫,隱隱作痛。他依稀能想到當年張萬卷闊步邁進大殿的模樣,昂首挺胸,揮斥方遒,將心中的抱負脫口成章著說與楚乾。
“臣願以此粗鄙之身獻於著洲,六年,臣保證,隻消六年,便能讓著洲翻天覆地,萬象欣然!”
這般意氣,這般雄心,最後竟枉死在傾注了他所有心血的著洲。
翻案當日,晴空萬裏。積壓了數日的大雪滕然消融,雪水嘩啦啦自屋頂淌下,斷珠般傾盆如注。水流落地,漫到腳腕高,湍湍滾入著河,卷走一切的不公與冤情。
張萬卷的屍身重新葬入一座衣冠塚,墓碑由楚乾親手題寫。塚外建一座張公廟,門口立功德碑。葬禮當日,棺木由東往西運行,長街聚集了數萬民眾送葬。棺中除了張萬卷已經開始腐爛的屍身,還有一件平安巷的百姓縫製的百家衣。
萬千去收百家衣的布料時,許多百姓連一條完整的褲子都沒有,卻還是硬生生從衣裳上割下一片,兩眼含淚地交與他。
叮鈴!
夜深人靜時,係統再度出現,打斷了萬千的若有所思。
“恭喜你,完成隱藏任務——查明著洲冤案。”
萬千將神智從平安巷那幾十雙乞求發紅的眼睛中抽出來,“嗯。”
他兩眼無神地盯著眼前的虛無,有點木,但又有一點惋惜:
“我,第一次接觸張萬卷這樣的人。”
也是第一次,他跟係統談起攻略之外的角色。
忠肝義膽,一心為民,如此熾熱的赤誠之心卻落個身首異處的下場。好官步步難行,從張萬卷決意踏上著洲這條路時,便料到此後荊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