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衡習武回來去領自己那袋時,發現手中荷包捏起來有些過於柔軟,他拆開一看,卻從裏掏出一方手帕,上麵是用紅線歪歪扭扭繡的四個字——“歲歲平安”,旁邊還有一點紅點,他摩挲一下,抹不掉,嗅著像是血的氣味。
他瞳孔一撐,連忙把帕子收到衣襟裏,步子飛快地跑了。
回到屋裏,江衡從枕頭下拿起一個黑色荷包,解開抽繩,小心翼翼地從中取出那個有些陳舊的紅色錦鯉繡荷包。他用手指摩挲了一會兒上麵的繡樣,又從衣襟裏掏出手帕,用手帕把荷包包住,一起放進黑色荷包裏。
不遠處傳來腳踏聲,他連忙把荷包放回到枕頭下,起身走了出去。
小石子剛吃完臘八粥回來,見他在,又使喚他去倒恭桶。江衡沒回他,默默提起恭桶拿出去倒。
“我呸,傲什麼傲!真以為自己有多了不起……”小石子坐回床上,躺在比以前的要柔軟暖和許多的毯子上,心中更是氣躁。
“為何我不是女郎的死士……”他呢喃了一句,心情浮躁,卻隻能卷著被子強迫自己睡覺。
周尋雁食膳回院的路上,遠遠就看見一個身影往她這邊跑來。她定睛一看,不由得眉眼彎起,駐步停留。
“女郎安。”江衡給她行禮。
“起來吧,今日可吃了臘八粥?”
他囁嚅道:“吃了,很好……很好吃……”
周尋雁點點頭,又抬頭望了一眼天,“看來今夜要下大雪。”這雪下了一天,越下越大,沒有要停的意思。
忽來一陣風,吹得眾人一陣瑟縮,春桃哆嗦著說:“女郎,我們回去吧,太冷了……”
“好吧,我們回去。”
又轉頭看向他道:“江衡,你也快些回去吧,不然等下雪深難行。”
等她走了幾步,江衡突然叫住她,隔著一段距離向她拱手道:“女郎,願你歲歲平安。”
周尋雁微愣,眉眼落了幾片純白,她柔聲回道:“你也一樣,歲歲平安。”
雪地上印著不深不淺的腳印,周尋雁往回踩了幾個。
那串重合的腳印一直綿延到道路盡頭。
行君來時路,共迎雪滿頭。
綠瓦紅牆,深宮肅院。宮女們幫公孫皇後更衣後,又用玉滾為其按摩香膚玉肌。
“娘娘,趙嬤嬤到了,可要她進來?”
公孫皇後睜開一對明眸,抬手道:“讓她進來吧。”
趙嬤嬤被小宮女帶了進來,“奴婢見過皇後娘娘。”
“起來吧,本宮讓你去瞧的可如何了?”
趙嬤嬤垂首,遲疑道:“周家嫡小娘子心善不假,卻也不算守禮之女……前幾日她竟說為何隻有《女誡》而無《男誡》,著實讓老奴驚詫恐慌。”
公孫皇後來了趣,讓宮女們停下手中動作,“你且仔細說說。”
半刻鍾後,公孫皇後麵露驚懼。“要做男子的天”,這種話怎會是一個九歲幼女說出的話?簡直驚世駭俗!
一個宮女通報到:“娘娘,太子殿下來了,說尋得了新的珠釵要送給您!”
公孫皇後回了神,讓趙嬤嬤退下後又穿衣出去見太子。
殿中佇立著一位墨發玉麵的男兒郎,他生得肖像公孫皇後,眉眼柔和,格外俊朗。雖尚且年幼,卻身形峻宇,有芝蘭玉樹之姿。
亓官昭:“兒臣拜見母後。”
公孫皇後眸中含笑道:“昭兒來了,到母後身邊坐吧。”
亓官昭乖巧地依偎到公孫皇後身邊,從袖中取出珠釵,遞了上去。“這是兒臣今日出宮在玉廊坊買下的,覺得很襯母後。”
公孫皇後接過,隨手放到塌邊,“你有心了,近日學業可還好?”
亓官昭見狀暗自垂眸,斂下眼底流露出的失落,口中回道:“諸葛太傅今日說兒臣可以不用再學《論語》、《道德經》,改學《慎子》。”
公孫皇後聞言麵色一悅,道:“如此甚好,《慎子》說法辯權勢,身為儲君,你要好好學習。”
“兒臣不會讓母後失望。”
“回去歇息吧,你明日還要上早課。”說罷,公孫皇後吩咐兩個太監把亓官昭送回東宮。
雪深難行,亓官昭有些吃力地在道上行走。身後的小太監上前攙扶,說道:“太子殿下,奴才來背你回去吧。”
亓官昭甩開太監的手,氣躁地吼道:“不用你們幫忙,離本宮遠點!”他大步往前走去,卻一個踉蹌摔了一跤,吃了一大口雪。
太監見狀忙跑上前,著急地圍在他身邊,“殿下!你沒事吧殿下!”
“本宮沒事……”這一跤像是挫滅了他的銳氣,他被太監扶起,在昏暗的深宮走道上紅了眼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