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尋雁輕點頭,“阿哥說得是有幾分道理,但玉奴覺得老子這無為,不是不作為,是不妄為。”

“世間皆有道,日東升西落,花開花謝,高水低流……若是一昧棄天道不顧生息,致使民無收、織無桑、獵無畜,不盡天道亦是不盡人意。致使生靈塗炭,然盡百姓之力,推國之青壯為兵,我軍身後可還有再戰之力?民還有存活之希?玉奴覺得,現下敵強我弱,不若看清敵我實力的差距,邊疆固守,不棄天道,讓民得以休養生息,以備一戰。”

“阿哥和長映公子所說也不無道理,然二者結合更為妥當。”

周崢微怔,笑道:“可惜阿妹你不是個男兒郎。”

周尋雁將板栗嚼盡,撇嘴道:“不是男兒郎就不能是有為之人了嗎?尋雁也許不能做權臣將軍,但尋雁能培養出一名權臣、一名將軍。”

周崢指節叩了下她的額,笑罵道:“不知天高的丫頭,你以為朝堂之事有你想得那麼容易?”

周尋雁推搡他,氣惱地趕他走。

周崢隻好無奈道:“我且回去溫書,明日再來看你。”

“拿幾個板栗再走!”又塞了一把烤板栗進他手裏。

周崢出門時手裏握著一捧暖和的烤板栗,連著心都熱活起來。

“郎君,奴給你撐傘。”一邊的侍衛說著打開油紙傘,周崢彎腰進傘下,兩人一前一後離開。

昨日衛祭酒問他的明年可要入仕,父親也說入仕早也能早些得以鍛煉。他曾經不想當權臣,可現下他想到高位去,去保護他的親人。

南郡小侯爺,自然會舉世無雙。

又過幾日,林家那邊傳來消息說青兒已有孕半月,周張氏便帶著禮去看了青兒。

看青兒紅光滿麵的模樣,便知她在林家過得不錯。林家二公子雖說是個鼠膽之輩,可到底對她有情,也十分珍重她。

周張氏回來對周尋雁提起這事,說也算誤打誤撞成人之美了。

周尋雁握著母親的手,又提醒道:“這些話母親可別給底下的丫鬟聽到,周府出不得第二個青兒。”

周張氏點頭,說道:“所以那日她回門,我讓各院丫鬟不要出門,隻讓我底下幾個本分的過來廳上伺候著。”要是再出一個,哪來那麼多表家女郎做名頭?

秋菊提著一壺熱茶上來,給兩人斟茶,“大娘子,女郎,這日新到的茶葉煮起來好生清香。”

周尋雁聞言吹了吹茶水,啄飲幾口,“果真是回口留甘,好茶。”

周張氏飲了一口,道:“這茶連我也沒飲過,倒是新奇。”

又問秋菊:“這茶可有名字?”

秋菊:“聽王管家說是嶺南新栽的茶葉,隻有一個俗名——甘茶。”

周張氏輕笑:“若是在建京傳開,過不了多久便有美名。”

周尋雁道:“若是進得多,不若分了底下的家奴一人喝一杯,暖暖身子也是好的。”

“那便煮了分飲吧。”

秋菊正要去通傳管家,又被周尋雁叫下,“這幾日天寒地凍,你怎還穿這件秋衣?若是沒有冬衣穿,去王管家那支使一些銀兩去做吧。”

周張氏:“周府每年冬夏都會發放銀兩給奴才們裁製新衣,你且去領就是。”

秋菊垂頭,藏住羞紅的嬌麵,又快快退了出去。

春桃跟了上去,兩人並肩走在雪地裏。

春桃問道:“半月前我不是同你去領了銀兩嗎?你說你製了冬衣,你怎的不穿?”

秋菊身上隻穿了一件淺緋對襟襦裙,雖說裏麵還穿了中衣和毛褂子,可也扛不住這寒風啊!

秋菊卻頓時惱羞成怒,像炸毛的貓,喊道:“你管我做甚,我想穿什麼便穿什麼!”

春桃被她一吼,也不敢再說什麼,頗為委屈地跟在她身後。

一陣風吹,秋菊不由得抱緊手臂,她的嘴唇已被凍得發紫,牙關在打架。

春桃上前拉她,軟聲道:“你回去屋裏吧,我去告之王管家分茶之事就行。屋裏我那木箱子裏還有往年的冬衣,你要是不嫌棄,就拿一件去穿。”

秋菊想推脫,可實在冷得不行,隻能點頭應下。又覺得自己剛才的舉止不好,低聲道歉道:“春桃,剛才我……實在對不住你……”

春桃聞言笑開了,拍拍她的肩膀,道:“我們同在小娘子底下做事,都是姊妹,不用那麼客氣。”說罷,便跑了去。

秋菊停在原處,跺了跺足下的雪,抱臂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