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斷頭花,冬月……”
詭異的歌聲隨著層層打開的房門被傳入耳中。戰戰兢兢的年輕人跟隨著五條綾子,越過了一條條欄杆似的圍牆,牆麵用金色的塗料描著動人的圖案。
當年輕人跨入房間門的時候,房門在他身後轟然關閉,於是就連歌聲也聽不到了。
周圍冷得徹骨,可即便如此,他仍然感覺到自己的手因緊張恐懼而滲出了汗水,濕潤一片。
咒術師長年累月和髒東西打交道,身上積攢的壓力多了,雖然不會招致咒靈誕生,那些咒靈殘穢卻是留了下來。
這些殘穢唯有特定的場所能淨化消除,這便是年輕人來到這裏的原因。
這片土地嚴格說起來,也算是五條家的私產,隻是尋常時候都被人層層守著,尋常人是進不去的。侍從也是從五條家中挑選出的。
偶爾隻有像如今這樣的日子,才會有外人進入。
年輕人是禪院家新一代的咒術師,名叫禪院柊
禪院柊沒什麼實力,就連咒具也用得差強人意,幾次任務後他勉強撿回了一條命,隻是個擁有咒力的三流咒術師而已。
可他到底還是為咒靈所傷許多次,按照慣例,他是要來見一見五條家那位小少爺的,不僅是為了消除身上的殘穢,也是為了為自己卜吉凶。
他本不應該緊張的。
這裏的宅子多是木製的建築,稍微有些年頭了,愈是冷的日子,濕氣便愈是從腳底鑽上來。
禪院柊推開了最後一扇門,望見裏麵是一個大殿。
這大房間裏並未做隔斷,於是整個屋子倏然便顯出了空曠而死寂的意味來,任誰看到都要說上句“美則美矣,並不宜居”的評語。
而房間內空蕩蕩,周圍的陳設一應空曠,原本被爐的位置也被鋪上了一層軟墊,整個房間乍一眼望去,除卻坐在房間中的人以外,便再無其他。
五條綾子關上了他身後的門。
吱呀一聲,整個房間裏就隻剩下了不知何處投來的微弱光芒。
“綾子婆婆。”
有個少年的聲音響了起來。
禪院柊順著他的聲音朝屋內望去。隻見少年身上裹著層層疊疊的素色衣服,端坐在屋中。他身形單薄,從這個角度,隻能看到他微微垂下的脖頸。
空氣裏氤氳著貴重香料的氣味,這一縷氣味傳入鼻腔。
那少年微微咳嗽了幾聲,於是五條綾子將窗戶推開了一條縫隙,日光從縫隙中透了進來,疊在少年的瞳孔上,於是他小半張因此而被照亮。
隻見麵前的人麵色慘白,雙唇沒有半點血色。可他的羸弱卻不似尋常人,若真要比喻的話,隻會令人想起斷頭花——綻放之時便美極,縱使衰敗,也是整朵從枝幹上跌落下來。
禪院柊望見少年微微睜開眼睛。
穠麗至極致了,他那雙眼雖是仍毫無焦距,可卻令他的容顏變得更加誘人。他雙瞳透徹,似一望見底的湖水。
禪院柊向前走了一步,他像是沒有注意到自己在做什麼一樣,恍惚間對著少年伸出了手。
五條綾子冷聲道:“請您慎行。”
正是這一聲喚回了他的神智。
當禪院柊反應過來自己究竟在想什麼的時候,禪院柊就宛如被嚇到了一樣,踉蹌著後退了一步。
“綾子婆婆,有客人來了嗎?”
五條綾子聽見少年的聲音,於是她很快回答:“是工作。”
少年聽到了這樣的話之後,他站起身來,伸手摸索著向前踏了一步。原本禪院柊還沒有發覺,但當他看到少年這樣的舉動後,他忽然意識到了一點。
麵前這個人雙眼似乎是看不見的,可正是這樣看不見的人,在知曉了禪院柊的存在時,他卻“望”向了他的方向。
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在那一刻,禪院柊和這少年對視了一眼。
在那之後的記憶變得很模糊,禪院柊渾渾噩噩被帶出了房間,可當五條綾子即將關上門的時候,他卻看到站在房間中的少年忽然叫住了綾子。
“綾子婆婆,下次……我還能見到您嗎?”
禪院柊隻看到原本板著臉帶他走的五條綾子神情忽然慌張了起來,她就像是聽到了設麼最可怕的話一樣,也不管身邊還站著禪院柊了,她穿過了一扇又一扇門,像是逃跑一樣裏離開了這裏。
等到禪院柊終於離開這個地方的時候,他才從那種過於壓抑的環境中走出來。可即便是這樣讓人不愉快的氣氛,他最後能夠記住的,卻也隻有那個少年的麵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