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願不願意?”
這個聲音落下,就是起哄的聲音。
女生被堵在角落裏,臉色憋的通紅,好半晌後,才怯生生地答,“我要好好學習。”
“靠!”男生被逗笑了,長臂一伸,就又靠近幾分,便聲音帶笑,逼壓地問:“跟老子處個對象,就耽誤你學習了?”
“怎麼就不耽誤呢?”
女生底氣足了些,瞪著一雙被驚嚇到了的眼睛看著他,“你上次那個女朋友,成績本來是全省前十的,可後來呢?”
後來,大家都知道,已經十的n次方開外了,這事兒還轟動不小,可壞學生的心中,永遠都沒點逼數。
男生:“……”其他人聽的也都憋起了笑。
雲懿也在懶懶地支著下巴聽,隨後,從熱鬧中緩過神來,便也不經意地彎起眼角,睡意消散。
她又側著頭,向著窗外看了一眼,秋天剛到,午後的太陽,透過窗子,照的她還眨了下眼。
緊接著,那眼底的笑意,就一點一點的淡開了。
校服遮住她半個手背,露出的指尖冷白纖細,她又輕輕地拽好口罩,深呼一口氣,便開始利落的裝起書本,拿起書包就準備往外跑。
“幹嘛去?”
雲懿看了一眼同桌,聲音清清靈靈地說:“逃課。”
樂陵從熱鬧中愣了一會兒,徹底緩過神來,瞳孔又縮又睜的看向教室外——
我們班的“乖乖女”“年級第一”
她!要!逃!課!
特大的“八卦!”特大的“新聞!”前所未見!聞所未聞!
自己從小學到初中,認識她九年,除了學校正常放假外,她連請假都沒有過,這怎麼還突然生出反骨?
而且,她還把“逃課”兩個字,說的非常自然,也沒有一點兒做了壞事的心虛,聲音裏都帶著那股子的理應如此,還一副我根本就不怕誰知道的架勢。
樂陵:“……”請個假也好呀baby,幹嘛叛逆的這麼突然呢?
可當樂陵的腦子轉過彎來後,雲懿都已經下樓了。
她走到班級門口時,還抬頭看了一眼“初三一班”那個門牌,又揚起嘴角,笑的就越來越開心了。
什麼重生不重生的,一點兒都不重要。
這個不真實的突變,她接受良好,不是特別的激動,也不是特別的心慌。
從小養成的性格告訴她,沉著冷靜的從腦子裏先過一遍,在這之前發生過什麼,那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當她從睡夢中睜開眼睛的那一刻,看到這個曾經的教室,和聽到那些熟悉的聲音時,她的腦子裏麵,直接就篩選出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
這個時候,我哥還沒死,他還活著。
記憶裏,雲裏為了談合作,去參加一個特別危險的項目,是蹦極。
而這個合作一旦談成,雲裏就會得到一大筆的投資。
為了養自己,她的哥哥,什麼危險的事情都敢做。
他們兄妹的生活,和別人的生活也不一樣。
在雲裏十歲她六歲的時候,父母就死了。
那一年,父母作為誌願者,去了一個特別偏遠的山村支教,可山路又窄,就在一段轉彎處,出了交通事故,兩車相撞,墜崖了。
車上一共有三十六人,死了三十五人。
因此,她是被一個年僅十歲的哥哥養大的。
從她很小的時候,雲裏就知道怎麼賺錢來養她,但賺的不多,也很辛苦,直到她高一的暑假,雲裏非常開心地跟她講:“雲懿,哥要談個項目,如果成功,我們的日子就好過了。”
而她自來懂事,懂事到雲裏無論去做什麼,都不會太過的擔心她。
從小,她就會藏好自己的棱角,做一個非常聽話的妹妹。
雲裏不讓她摘下口罩,她就一直戴著。
雲裏不讓她留漂亮的長發,她的頭發就會剪的像個假小子似的。
雲裏擔心她長的太漂亮,會招來一大堆的麻煩,她就非常聽話的把自己變成醜八怪。
雲裏希望她好好學習,她就努力地考到第一名給他看。
以至於……雲裏在參加的那個危險的項目中,繩索斷裂墜崖的那一刻,對他的這個妹妹的自律能力,包括以後的生活能力,也都是十分放心的。
雲懿覺得,在哥哥死的那一刻,或許就是因為自己太過省心,也省心到他已經無所牽掛了。
所以,在生命的最後,他可能連一點掙紮著活下去的信念都沒有了。
她也一直認為,雲裏隻要是想活著,他就可以拚了命的從懸下爬上來。
還記得小時候,她見過雲裏身上有過很多的傷,她怕極了,可那時,雲裏一邊擦著她的眼淚一邊跟她說:“不怕啊雲懿,哥哥死不了,你還這麼小,哥還要照顧你呢。”
所以,從那之後,不管雲裏身上受了多重的傷,在過去的每一個深夜裏,她也都能等得到哥哥的回來。
那所以呢……
她長大了,就不需要哥哥照顧了,她的哥哥,也終於受不了那滿身的傷痛,就再也不回來了是嗎?
而雲裏在參加這個項目之前,也是將危險考慮在內的,任何一個關乎生命安全的遊戲,在決定之前,也都是會簽下生死契的。
他給雲懿留下一筆錢,錢雖不多,但也足夠雲懿衣食無憂地上完大學。
準備完這一切的幾天後——
他就像他們的父母一樣,同樣的,死在了斷崖下。
那時的雲懿,在得知消息後,就安安靜靜的坐在了那個山頂好久。
她不再是在家裏等著夜已過半時,哥哥帶著一身的血汙回來,而是坐在山巔上,等著雲裏滿身血汙的從山崖下爬上來。
而她身邊,還放著繃帶,消毒藥水,清理傷口的醫用棉簽,甚至,還會有一把不大的刀子,是方便雲裏自己清理傷口用的。
她一邊安靜的等,一邊聽著事故的相關人員,就是那個鼻涕一把淚一把比她哭的都慘的人,說著事故的前因後果。
可說了那麼多的廢話,最後的結果無非就是,你哥他簽過生死契,出現這樣的意外,我們也很難過,但這也是他自己的抉擇,跟我們沒有半點兒的關係。
一條人命,他們卻將“責任”二字撇的極清,也在三言兩語間,被推卸的一幹二淨。
後來,雲懿不知自己是怎麼暈過去的,隻覺得耳邊全是令人煩躁的吵嚷聲,等再醒來時,她發現自己回到了初三這一年。
初秋剛到,輕風中就透著一點刺骨的涼。可午後的陽光,卻是暖暖的照在了身上。
出了教學樓就跑起來的雲懿,也不願再多想這些,她隻想快點兒見到那個還活在她生命裏,唯一的親人。
雲懿就讀於實驗高中的初中部,初中部的隔壁就是安大,這樣的建校有點特別,很少有一所大學,同時挨著初中部和高中部的。
而這所學校之所以挨著,也正是因為,大學的曆史底蘊非常濃厚,好多個後建的中小學選址,都會盡量的往這邊靠,靠的越近,就越會覺得與有榮焉。
雲懿還在一門心思的跑,還興衝衝的就跑到了校門前。
這一刻,帶著黑色口罩的她,與門衛大爺,親切友好的對視兩秒後,她的眼底,便緩緩地扯出了一個……我就是那個年紀第一,尊敬師長,愛護同學,文明禮貌的三好學生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