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聽得阿蘭一席話,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現下倒也隻有這個法子可以補救了,好在有她父親在,將那小倌的過往全數壓下,倒也易如反掌。

“隻是,阿蘭,這事須得我爹來辦,他老人家未必肯的。”

柳老太爺,近些日子一直奔波在外,還未曾下榻回府。

柳氏的顧慮並非毫無道理,柳老太爺的子輩,孫輩,雖不是說個個都成龍成才,但斷然不曾有這般辱沒門風的。

蘇沐棠這事,真讓他知道了,沒準會直接給沐棠指一個靠譜的後生,讓他認下這孩兒。

對呀,她怎麼沒想到這一點啊。

而靠譜的後生,眼前不正有一個麼?

想到這裏,柳氏激動地道:“阿蘭,你說叫弘之娶了沐棠,此法子可還行?”

阿蘭倒不是沒想過替小姐找個接盤的姑爺這個法子,但此法也並非萬全之策。一來這樣的男子也不好找,好人家的男兒未必肯;二來小小姐肚子眼見就要大起來了,時間拖不得,三來小小姐肚腹中孩兒的父親還在,未必肯依。

至於柳弘之這個人選,阿蘭卻是沒考慮過的,“小姐,你開得了這個口嗎?”

柳弘之畢竟是個進士老爺,又是自家小姐看著長大的親侄子,小小姐如今這般,多少是有些理虧的。

但柳氏卻似乎對自己的提議特別自信,拍著胸脯保證道:“弘之那孩子,對沐棠一往情深,秉性又淳樸,雖則這事說起來是我們不地道,那不是也沒有辦法麼。

弘之比起那勞什子小倌,自然是好千萬倍,這事兒啊,我看就這麼定了。”

柳氏越想越覺得這事靠譜,忙打起精神來就要傳膳,“等下老宅這邊你照看停當些,我去一趟大哥那邊,弘之那孩子這兩日就要上任,我怕去晚了見不著人。”

柳弘之原本打算是今日回三水赴任來著,前些日子剛上任才不過半月,因著祖父以他生日做這個局,又不得不回來應酬一二,本打算一早啟程,昨兒夜裏卻是收到柳氏那樣貴重的生禮,莫名讓他對嗎蘇沐棠的戀慕之心死灰複燃。

是以,不待柳氏過去老東門街那邊,柳弘之便自請而來。

當門房將信兒通報過來,阿蘭便且笑道:“真是說曹操,曹操就道。”

然柳氏卻有些笑不出來,一直到柳弘之本人走到了麵前,她也沒想到要如何開口,畢竟要人家喜當爹,的確是難以開口,盡管方才她在阿蘭麵前表現得如何信誓旦旦。

兩人就這般就著茶,吃著點心,閑拉著家常,將七大姑八大姨的瑣事,以及三水縣的風土人情都聊了個遍,柳氏都還沒有開始切入正題,急得阿蘭在一旁也跟著不停踱步,恨不得能張嘴代問了。

一直到,柳弘之也實在是沒有話好講了,提出想見一見沐棠表妹,柳氏這才尷尬地開口:“弘之啊,是這樣的,你表妹近日遇到一個大麻煩,姑母想和你商量一下,看是不是”

柳氏總算是磕磕絆絆地說明了意圖。

然後,柳弘之並沒有如她所想的那般當即應下。

在柳氏不確定的注視中,柳弘之這才恍如隔世地一歎,“姑母說的這個事情,事先和沐棠商量過嗎?”

柳氏道:“還沒有,我本來是想先問過你的意見。

弘之,我知道這件事很讓你為難,姑母也沒有逼迫你應下的意思。

所以,弘之,你千萬不要因此有壓力,為了姑母而答應這件事情。

姑母希望,你能遵從自己的內心,來做這個選擇。”

猛然得知自己朝思暮想的女人懷了旁人的骨肉,柳弘之是萬萬沒有想到的,但更令他震驚的是,孩子的爹竟然是一個小倌。

他有些哭笑不得,有些羞憤難當,麵上火辣辣的,竟然被一個小倌比了下去。

他無地自容地低下頭,垂下眸子,緊緊地咬著唇。

過了好一會兒,待他心緒平靜地消化了這事,才又抬起頭來,沉靜地道:“在應下姑母前,我想見一見沐棠。”

蘇沐棠也沒有將他也擋在門外。

柳弘之進得院子,見下麵的丫鬟,個個麵上喜氣洋洋,而蘇沐棠正閑適地靠在塌上,麵前的矮幾上一碗冒著熱氣的褐色湯汁,是格外的刺眼。

他捏緊了拳頭,好容易才盡可能平靜地道:“姑母說你懷孕了?”

蘇沐棠笑著頷了頷首。

柳弘之又問:“孩子聽聞是個小倌的?”

蘇沐棠沉默了。

柳弘之看出了她的遲疑,試探地道:“沐棠,告訴我這孩子的生父是誰,不是那個小倌,對不對?”

以柳弘之對蘇沐棠的了解,她為人堂堂正正的,往日也未曾傳出過這樣的事情,當不至於做出此等事情,若非姑母篤定了這事情,他是無論如何卻不肯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