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蘇沐棠回到鴻運堂,本是想找個借口離開的,但見柳氏還在同柳大夫人聊得熱絡,自己就找了個無人的角落坐定,稍等片刻。

等柳氏往這邊來,蘇沐棠忙起身迎接,卻給柳氏一頓嘮叨,“你這孩子,真當不懂人情世故,不跟表姊妹些玩耍,卻是自己一個人躲在這裏。”

“娘,我不舒服,能不能先回去了。”蘇沐棠長眉微微皺起,艱難地道。

柳氏本以為她這是又在找借口,但一摸她的額頭,竟然有些發熱,倒也重視起來,“不是方才還好好的,如何一會子功夫,就不舒服了?可要叫大夫來瞧瞧?”

柳大爺這邊不比柳家老宅,府中並未養著醫者,是以若要求醫問藥,得到外邊去請,這一來二去,未免動靜就太大了。

而且,不吉利。

這是人家的喜事。

於是,蘇沐棠搖了搖頭,道:“不用了,左右也沒甚大毛病,回去早點歇息便可。”

柳氏雖想著將自家閨女多在今日這樣的場合露臉,但畢竟還是身子要緊,是以她讓蘇沐棠稍微坐下,自己則去到了院子裏,同正在向賓客敬酒的柳弘之說了幾句什麼。

緊接著,蘇沐棠就看到他那個許久不見的表哥,跟著她娘一起過來了。

蘇沐棠勉力起身,撐著腰去到了門口迎接,行了一平輩禮。

柳弘之卻沒講究那些虛禮,直接跨步進門,眼神熱切地梭巡著蘇沐棠的麵龐,見她麵色泛白,便道:“姑母說你病了?”

蘇沐棠卻是笑著否認道:“我娘這個人,最是大驚小怪,不是甚大毛病,歇息夠了便好,隻是今日要早些離去,不能與大表哥一敘了。”

轉頭又對柳氏道:“母親,我們現在可以走了嗎?”

柳氏憂心蘇沐棠的身子,當即就叫阿蘭去準備馬車,卻又想起一樁事來,磚頭對蘇沐棠道:“你先同阿蘭回馬車,娘還有些話要同你大表哥說。”

蘇沐棠知曉自家母親還有禮未曾送出,於是便照做,先行去到了馬車裏候著。

這邊廂,蘇沐棠一走,柳氏便就把那裝了王翌之真跡的畫筒拿來出來,塞給柳弘之手裏,並道:“臭小子,便宜你了,這是你姑母好不容易尋來的,也是我家沐棠對於字畫一竅不通,否則哪有你的好事。”

撂下這句,柳氏倒也沒說什麼,急匆匆也跟了出去。

柳弘之當時倒是並未在意,叫小廝收下,自己又去應酬那許多賓客,待到夜深人靜時,才得空將柳氏贈與的畫筒拿出來,打開一看,好家夥,竟然是前朝大家王翌之的真跡《古闌蘭集》。

實在是太過貴重。

貴重得讓柳弘之又升起了不該有的心思。

如今的局勢,他並非不知曉,別看他如今還在為朝廷賣命,但他知曉過不了多久,他要效忠的人,便將要發生變化。

隻因他的祖父已經選擇了蕭祜,他作為祖父的孫子,自然也隻能聽之任之,是以今日在席上見到蕭祜,以及眾多廣東要員,他是絲毫也不奇怪。

說白了,今日的宴會,不過是他祖父打著他的幌子,遞給九皇叔的一個投名狀。今兒席上的諸位,哪一個不是有兩把刷子的地方豪強,怎可能為了他一個岌岌無名的小縣令而來,自然是衝著從龍之功來的。

柳弘之自然也知曉,蘇家欲與蕭祜聯姻的事情,原本他聽說蘇沐棠一直反對這樁婚事,還覺得自己有機會來著,可當他見到蕭祜真人,方知自己再無機會了。

連蕭祜那樣的人才樣貌以及地位,她都看不上,又豈會看得上樣樣不如他的自己?

但柳氏這幅價值萬金的字畫,給了他莫名的信心,他決定明日一早過去老宅那邊,再為自己爭上一爭。

話說,蘇沐棠乘坐馬車回府的途中,腹中一陣翻湧,忙捂著嘴幹嘔起來,柳氏見狀,眼裏閃過一絲異樣。

等馬車到了柳家老宅,蘇沐棠原打算沐浴歇息,但柳氏高低要叫府醫過來診脈,蘇沐棠拗不過她,隻得隨了她的意。

然府醫切脈過後,眼裏卻閃過一絲迷茫。

柳氏問:“可是有大礙?”

府醫搖了搖頭,沒說是,也沒說不是,“小姐的脈象有些奇怪,待老朽再仔細診斷一番。”

說吧,又探手過去,這一回他的指尖在蘇沐棠的手腕上停留了好長一段時間,卻最終還是同先才一樣的診斷。

“小姐這是有孕了啊。”府醫突然不尷不尬地道。

柳氏一下子就失了力氣,還是阿蘭扶著她,才沒有叫她摔了下去,“張醫官,您老人家確認沒有診錯?我閨女雲英未嫁,哪裏來的甚麼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