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靖文:“理由呢?”

慕容雅博:“說來話長了。當年我十五歲進京,父兄叔伯皆已戰死,朝中全無倚仗,當時要把我首級送去燎國以求議和的聲音起伏不斷,是先太後護我周全,之後一手提攜,我才至於有今日,那時,慶寧日日跟在先太後身旁,我與她算是半個總角之交,之後先太後薨歿,這十多年間,我與慶寧便這麼走過來了。”

慕容雅博說的先太後是蕭慶寧和宣和帝的生母嘉烈太後,當初先皇帝兵敗武神關之後,回京沒多久便鬱鬱而終,宣和帝登基之初,大寧外憂內亂,外是燎國攻勢仍不停歇,且有愈演愈烈之勢,內是廟堂眾臣、天下百姓人心惶惶,各州郡盜賊四起,地方割據勢力橫行,是先太後大膽啟用慕容雅博這些錚臣匡扶社稷於危難,成功穩住局麵,可惜先太後本就是帶病之身,日夜操勞沉屙積重,最後也是無力回天,於宣和五年撒手人寰。

當時,蕭慶寧不過十四歲,也就是那時先太後把內務庫交給了蕭慶寧。

常有人說,如果先太後能活到今日,哪怕多活幾年,大寧都不會淪落到跟燎國朝貢的地步。

隻不過那些都是對曆史的假設,曆史沒有假設,假設能帶給人的隻有歎息與虛幻的沉溺。

因為這裏邊的一係列牽扯,慕容雅博和蕭慶寧之間便非普通外臣與公主。

這裏邊關於朝堂的部分都已寫入國史,白靖文自然知曉,他不知道的是慕容雅博和蕭慶寧之間的感情,於是問道:“為什麼找上我?”

慕容雅博直言道:“你最合適。實不相瞞,我查過你,你家世清白,狀元出身,特別是翰林院失火這段時間,最後竟能查到幽州那邊去,足見能力,皇族宗室那些人急著把慶寧嫁出去,不過是想分食她掌管內務庫的權力,要是她嫁給一顆宗室的棋子,支撐不了多久,你不一樣,你反而能幫她,你應該能理解她,我不會看錯人。”

白靖文:“我為何信你?”

慕容雅博:“你隻能信我。你查到的秦高不過是冰山一角,背後還有京城的人,有幽州的人,有燎國的人,所以慶寧才臨時變卦不讓你查下去,以你現在的身份,即便把身家性命全搭進去也得不到答案,我敢說,隻要你找到了關於秦高的線索,不出半日,一定會有人暗殺你,你躲得掉你父母躲不掉,慶寧說派人阻止你,她是在救你。”

白靖文沉默了。

一個中書平章政事親自來找他,沒理由在這種事上誤導他,說到底,在慕容雅博這種品級的要員眼中,他一個區區狀元郎有什麼好誤導?慕容雅博從他身上不能得到任何好處。

慕容雅博:“內務庫由慶寧把持錢才能用到實處,若是落到宗室手中,隻會多幾座宅邸,多幾重宮闕罷了。不談私利,便當是為了大寧,你該應了這件事,我很真誠。”

白靖文再度失語,這時他們已走到宮門之前,宮牆之上的望樓隱於漆黑的夜,像一隻蟄伏的巨獸。

慕容雅博之一番話讓白靖文陷入了新的考量,最重要一點,他自己可以不顧風險繼續追查下去,但他不能把陳玉娘夫婦搭進去,慕容雅博來找他之前,已經把一切都算好了,這是他的軟肋。

思索之後,白靖文給出答複。

“這件事得先經過蕭慶寧的同意,但她不會點頭。”

慕容雅博:“她會的,她知道你是最好的選擇。”

白靖文:“……”

又是一陣沉默,他和慕容雅博並肩走進門洞,噠噠的腳步聲在門洞回響,響徹分明,對白靖文來說這就像倒計時,因為出了這道門他再不給答複的話,便要跟慕容雅博“分道揚鑣”了。

“事情太大,現在我沒法給你答複,我考慮考慮。”

得到這個答案,已足夠慕容雅博欣然一笑,他終於把藏在袖子裏的左手也抽出來,給白靖文行拱手禮:“多謝白殿魁成全。”

白靖文愣住了。

他發現慕容雅博的左手是“幹枯”的,皮膚有一團團畸形的褶皺,已幾乎看不到指甲,反而能透過通紅薄嫩之處看到一塊塊森然慘白,那大概是他的筋膜和指骨,他的左手像一隻黏連著少量血肉的“骨爪”!

這隻左手跟他那骨節分明,玉指頎長的右手相比,仿佛在雪緞上燙出一個個焦黑的洞,令人駭然又惋惜。

白靖文看得出來,那是極其嚴重的灼燒傷痕!

這就是慕容雅博時常把手藏於兩袖的因由,但很可惜,白靖文搜索關於慕容雅博的相關史料,沒能找到他左手燒傷的原因,或許是當年固守通天闕付出的代價,而能讓他這樣的人燒掉一隻手,背後一定有更深、更長的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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