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活著變成痛苦,恩情就化為枷鎖。
何田田感覺自己生在最壞的時代。
因為她還沒有體驗過和平的美好,還不知道死亡是一件怎樣的事,她的家庭就已經破碎掉了。
父親和母親相繼去世,她隻能從照片上尋找家人在一起的記錄。
雖然她還有一個有權有勢的外祖父,不至於立刻變成孤家寡人,但何家沒有女眷,即使外祖父非常疼她,可出身軍旅的家人對女孩的照顧總是不那麼精細。
何田田特隨便的長到了九歲。
對跟自己一起長大的高晨動心了。
高晨是紀暖姐姐救回來的孩子,她也是。
隻是,這個相似之處並未讓高晨對她從此就假以辭色。
他是個話少的男生,父母雙亡,上頭一個哥哥也死在了逃亡路上,是紀暖姐姐一家把他帶出來的。
爸爸在出事之前將他收為養子,如今他也轉到了何家生活。
何家明明沒有虧待他,他卻總是一副陰沉沉的模樣。
她那時侯還不知道什麼是心理陰影,隻覺得這個名義上的哥哥容貌清秀,表情很酷,比班裏那些動不動就咧嘴哭的男生要好多了。
是,她承認,在喜歡高晨之前,她經常欺負他,他也沒有還過手,告過狀。
可是,她那時不是小嘛!沒爸媽教又不是她的錯!
她對他表露出好感,高晨視而不見。
這讓她很頭痛。
若是喜歡上別的男生,她還能問問家裏人怎麼辦。
現在她喜歡上了家裏人,她該問誰去?
不知道怎麼辦,隻好涼拌。
她對他的欺負開始變本加厲。
喜歡他就欺負他,明顯的小學生想法。
又因為她被外祖父慣壞了,脾氣越發的大,高晨也就格外的倒黴。
但他還是沒有告過狀。
就在何田田以為,他們之間就要這麼無休止的打鬧下去的時候,突然有一天,一個消息傳回來。
救他們的姐姐死了。
姐姐死在西聯,那裏會派人帶著姐姐的骨灰回國,到時候,她和高晨應該出去看一看。
她對紀暖已經沒什麼印象了。
她連自己的父母都沒印象了。
隻是這些年一直聽小舅舅提起紀暖,才會記得這個名字。
高晨聽說以後,也沒有什麼表示。
但是那天晚上,何田田睡不著,打算下樓開冰箱找點吃的,路過高晨的房間,她聽到了他壓抑的哭聲。
來到何家這麼長時間,第一次聽到他哭。
何田田沒吭聲,在走廊上站了一會兒,偷偷溜回去了。
帶著紀暖骨灰回來的男人看起來很普通,打扮得像隻烏鴉,從頭到腳都是黑的。
他抱著一個小小的白色骨灰壇,小舅舅一看就紅了眼圈,告訴她姐姐就裝在裏麵。
她扭頭看著高晨。
昨天他還哭的那麼厲害,今天卻是一聲不吭,隻有眼皮有點腫。
那個帶著骨灰壇的人話不多,但外祖父對這個人很殷勤,也不知道是什麼緣故。
那個人坐了一會兒就走,高晨追出去了。
何田田以為他想多看姐姐一眼,也沒有在意,但是好一會兒了也不見他回來,她心裏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她追出去,看到小舅舅在門口的台階上蹲著,抱著腿哭。
“小舅舅!”她過去搖晃何叔語,“高晨呢?他在哪兒?”
何叔語抬起頭,涕淚滿麵的把她抱進懷裏。
“走了……”他哭的一抽一抽的,“那孩子,那孩子走的時候……連頭都沒有回……太狠心了……”
何田田傻了眼,看著空蕩蕩的大門外,一股悲涼油然而生,一大一小一起在門外嚎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