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裏，他長長的呼出一口氣，抬起腦袋，像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過了一陣之後，裴自為董事長想起了某個笑話，微微一笑，開口問道：“你聽說過‘力不從心’這個笑話麼？”
“……”對於父親的惡趣味，裴秀峰董事表示自己不想回答。
“印有木和當時的吏部天官，算是生死之交；而且，在這個事件裏，吏部本身，也一直都站在樞機堂一方；然而，看到這個判決書，天官大人就果斷休假去了；月假加上補休，他在家裏宅了整整三個月；整個吏部，再不敢為這個事情發出任何聲音——這就叫‘吏部從心’；嗯，從心兩個字，你會寫吧。”
“……”
“不過這一屆的吏部，好像還是有些強硬啊；雖然得道多助，像是春官大人、明永健……都在關鍵時刻幫了他們，但竟然能把劉樞機都給頂回去，這可真是沒想到啊。”
“……”
人老了，說話就難免跟著回憶和思緒隨意跑偏；也就是在別人眼中看到的“東拉西扯”；對父親的這種表現，裴秀峰董事早已看得多了；他也不搭話茬，就那麼靜靜地，站在那裏，腦中一直在盤算著，怎麼把這個事情完美的解決掉。
人類，都是極其健忘，又極懂得自我保護的——裴秀峰董事，非常明白這一點。
第二五三零三號配方本身的問題，經過那麼多年的炒作，加之最後一個患病者已經死亡；現在就算是過去了。在可以預見的將來，哪怕聯合可樂再弄點什麼“十周年祭”之類的事件，也掀不起什麼大的波瀾。
同樣的，這些年裏，“投毒”的說法，已經不再被人類認可了；理由很簡單，如果真是“投毒”，智腦怎麼可能通過這個配方的審批？
是的，道理就是這麼簡單，就是這麼一目了然。
但在當時，無論劉長生董事長，以及其他“少數派人士”怎樣泣血呐喊，就是沒人相信。
那麼，這個事件已經過去，大家又有了這麼多年冷靜的緩衝期；可想而知，華夏國的大多數人類，在這個時候，會更願意選擇站在哪一邊？
是熊廷弼和韓愈的一邊，還是皇帝們的一邊？
這個問題根本就不用細想，裴秀峰董事很快就得出了結論：
如果有得選，當然是同情弱者——君不見，針對收容星的“人道主義”，都能綿延至今，從無斷絕麼！
華夏人種們已經忘記了，自己當年，也是搖旗呐喊著，一定要處死投毒犯丁宇德的；他們現在的心中，那位丁宇德先生，是一個打破聯合可樂壟斷的英雄人物，是一個揚我國威卻被官僚們處死的悲情人物，是一個“今天我不為他說話，明天就不會有人為我說話”的標杆人物。
所以，民意一定是會站在石慧副役文書、和明永健助理這一方的；哪怕在明麵上，石慧複審案件的理由，根本不是為了那個早就已經“死掉”的丁宇德，而是羅依依——但要知道，羅依依也是個弱者啊！
當年她的死亡，同樣掀起了好大的風波！
華夏大藥的傳統，向來就是要尊重民意的——
夏醫沒落西醫昌盛的時候，他們沒少研發諸如“夏西醫結合”的藥物配方；
“第二五三零三號配方”事件發生時，他們遵循民意，給出了“含糖量超標”的結論。
這個事件到達高潮的時候，“投毒論”同樣也是他們帶起來的節奏——盡管隻是一大票六等醫師以下的“專家”，相當專業地給大家解釋專業名詞；但外人隻會看到“這是華夏大藥的人”。
那麼，現在事件翻轉了，華夏大藥，又應該怎麼做？
像是這種關係到公司生死存亡的大事，裴秀峰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隻要裴自為董事長還活著一天，自己就不可能有資格拍板做主；但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萬一自己的那位老爹，突然再來一句“你怎麼看”……
自己要怎麼辦？徹底抓瞎麼？
裴秀峰董事想了很久很久，最終，他還是得出了自己的結論。
千夫所指，無疾而終——即便對手是樞機堂次席樞機、翻過年就能上位首席樞機的黃前玉大人；華夏大藥，依然還是要站在民意這一邊！
什麼是民意？同情羅依依，同情丁宇德；當然，有的事情華夏大藥是撇不清的；那就不撇清，直接道歉！
反正當年拍板做主的，是自己的父親，和自己一毛錢關係也沒有；現在，父親引咎隱退，我來代替他向全母星誠懇地道歉，你們還有什麼不滿意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