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會踢人了。
猝不及防的一下,讓躺椅上的華容猛然驚醒。心如鹿撞,腦子卻足足懵了幾秒,才明白發生了什麼。他斂氣屏息,慢慢直起腰坐著,把掌心擱在才顯腰身的小腹上。
然而,腹中那團小小生命,顯然不懂為何能引起如此反應——自己不過剛學會伸懶腰罷了。
反而嚇得不敢再動。
清夢早散了大半。華容疑心是幻覺,正鬆了口氣輕輕喘息,小家夥怯生生……小心翼翼……試探性地,又踢了一腳。
這感覺,像小時候逮兔子,在草叢裏一閃竄過。
九歲那年,最喜歡的小舅舅送來一對稚兔,他和哥哥一人一隻。
白絨絨的小團子,在小楚阡的掌心晃動腦袋,櫻桃似的眼珠左右打量。孩子親昵地用臉頰去蹭,小兔子就不安地對著他噴氣。吹拂到臉上,癢癢的,逗得楚阡哈哈大笑。
他抬眼,看見一院碧草朦朧如煙,牽牛花疏疏雜入其間。哥哥蹲在籠子邊,目光低垂,輕輕摸自己的小兔子,衣料間探出一截幼白脖頸。
“哥,咱們來打賭!看誰的兔子吃菜葉更快更多!”小楚阡興衝衝跑去廚房又折返回來,手裏抓一把細長的嫩葉。
楚陌抬頭,溫煦地笑:“好呀,那咱們賭什麼呢?”眼睛彎成涼月牙兒,邊說邊撫摩那小生靈,兔子發出滿足的嗚嗚聲。
小楚阡裝作一副比對菜葉大小的樣子,眼波靈活出水,狡黠一笑:“我要是贏了,廚房裏窈娘做的栗子桂花糕歸我。”
“好!”
“棗泥核桃酥也歸我!”
“那……也成。”
“嘉平叔買來的糖葫蘆還剩兩串,也歸我。”
“嗯……”楚陌猶豫了,擔憂地看向他,“弟弟,吃這麼多甜食,你不怕像去年那樣牙疼地滿地打滾嗎?”
“願,願賭服輸,別管那麼多。”小楚阡有些底氣不足,但依舊堅持。
比賽一開始,楚阡的兔子精神抖擻,很快便吞吃了一截菜葉,而且欲戰欲猛。
而楚陌這邊呢,小兔子吃一兩口,停下來嗅嗅,腦袋又別過去。楚陌著急了,差點把菜葉子往兔子嘴巴裏懟:“哎呀,你別亂動,別吃草葉子!吃我手裏這根才算數,哎,別跑別跑!”
怎麼塞,兔子也不想吃,甚至對著楚陌怒目噴氣。
“哥,怎麼樣?你輸了吧。”楚阡抱著兔子,得意洋洋,“好啦,我現在就去找窈娘領桂花糕。”
“剛才明明還很聽話的!”楚阡撅著嘴,神情懊惱。
他看著弟弟漸遠的背影,忽然覺得有一絲不對勁兒。
是菜葉子有問題!
楚陌把手中沒有喂完的菜葉拿到鼻下一聞,猛然抬頭大叫:“楚——阡——你騙人!你往菜葉子上做手腳,把它放在中藥汁裏泡!”他立刻追上去。
“願賭服輸,願賭服輸!”楚阡做出求饒的手勢,嘴上繼續狡辯,“你又沒說咱倆必須用一樣的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