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裕和元年,冬至。
一道驚雷劃破漆黑,大雨滂沱而至,乾明殿裏燈火通明,一聲淒厲叫喊傳來。
殿外的值夜內侍,饒是做慣了泥胎木塑,也忍不住腿腳發軟。
皇室多秘聞,能守住秘密的隻有死人,恰巧他們的命又最不值錢。
朝政動蕩,先皇暴斃在後宮嬪妃的嬌軀上。
皇後謝氏以嫡出為名立三皇子為新帝,遭到皇長子和育有二皇子的謝貴妃聯手推翻。
乾明殿地磚縫隙裏,殘留著厚重的血垢,大雨衝刷後,血腥味籠罩在大周皇室上空。
顯赫百年的謝氏一族就這樣消失在長安城內。
皇權的誘惑下,本就脆弱的聯盟不堪一擊,皇長子與貴妃兩黨相爭,殺敵一千自傷八百。四皇子和五皇子趁亂而動,在母族的支持下,踏上了爭儲的不歸路。
然而,誰都沒有想到,最後登上皇位的卻是六皇子蘇宸羽,他留給長安城的印象,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樣,輕飄飄,沒有任何份量。
蘇宸羽的母妃乃是藏書閣的宮女,生下六皇子後就悄無聲息泯滅在後宮中。一朵雛菊衰敗,無數玫瑰待放,先皇自不會費心思在這樣一個皇子身上。
沒有母族可依,又平庸淺薄的年幼皇子,正是傀儡的最佳人選。
而此刻躺在乾明殿龍床上命懸一線的,正是即位三天的小皇帝蘇宸羽。
灰色宮裝的姑姑跪在龍塌前,她垂淚看著呼吸一點點變弱的蘇宸羽,眼淚止不住往下掉。
“姑姑,阿羽,好痛……”
明黃色的錦被輕微起伏,蘇宸羽感到徹骨的疼痛,像是雙腿被橫刀砍斷。
“皇上醒了!”女子大聲呼喊。
殿內黑壓壓跪了一地人,身著藏青色太尉官服的年輕男子負手而立,他眉眼鋒利,周身散發出清冷的氣勢。
她跪倒男子麵前,哭求道:“太尉大人,求您救救皇上。”
男子麵色不虞,聲音淩厲:“本太尉又不是太醫。”
“奴婢糊塗,奴婢該死。”跪在地上的女子毫不猶豫的掌嘴,嘴角血跡溢出,可她依舊求道,“求太尉大人救救皇上!”
男子摔碎手中的茶杯,冷聲道:“太醫呢?都是死的嗎,還不快去!”
殿內跪侍的太醫諾諾連聲,低身進了內室。
蘇宸羽痛的五官變形,豆大的汗珠落在一片明黃裏。
太醫監正把脈的手微微顫抖,他定了定神,轉身跪倒:“太尉大人,皇上脈象紊亂,老臣老臣無能。”
男子沉默半晌,揮了揮手:“退下吧,皇上洪福齊天,定能安然無恙。”
太醫和內侍們魚貫而退。
楚錚眼裏毫無波瀾,他看著龍床上的少年,好像看著一個死人。
蘇宸羽是他從壽康宮揪出來推到皇位上的,原本等過個一兩年再讓他消失。不曾想這小皇子壽元淺薄,昨日被細作推進結了冰的液池,被救上來時,隻剩半口氣了。
楚錚謀劃著如何截住小皇帝的死訊,隻需一個月,他就可以打著新君的旗號,去征討自立為王的皇子。
等把這些人一網打盡,這小皇帝是生是死就不要緊了。
不過,若是撐不過一個月,現下就死了,也不打緊,楚錚暗暗思忖,雖然麻煩了些,但找幾個宗族幼子還是不難。
又一陣淒厲的痛呼傳來,姑姑顧不得太尉的命令,衝進內室跪倒在塌前。
“皇上,皇上!”
“背……疼……”蘇宸羽痛暈了過去。
楚錚覺得有些異常,落水為何會背痛?他大步上前,掀開錦被扒開蘇宸羽的褻衣,入目的皮膚蒼白的近乎透明,整個背部被一片火紅色的鱗狀痕跡覆蓋。
楚錚微驚,半晌才冷聲問道:“以前可出現過這種情況?”
“皇上幼時不慎誤食有毒的糕點,所幸劑量不多,當時就出現了這些紅鱗。”姑姑膝行兩步,跪在楚錚麵前哀求,“求您,求您饒了阿羽,以後一切全憑太尉大人做主。”
她沒稱皇上而是喚阿羽,楚錚冷哼一聲,轉身朝大殿走去:“要是命大,就暫時留他一命。”
一夜後,蘇宸羽醒轉過來,他神誌混沌,迷迷糊糊的閉著眼喊痛,灌進兩口參湯後又昏睡過去。
所幸的是,他背上的紅鱗終究顏色變淺了。
姑姑不斷地求上蒼保佑,這個孩子生來孤苦,惟願上天垂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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