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紅麵老翁略微上前,緩緩道:“朱首鬼,你武藝高深,若行正道,必能成一代宗師,享譽武林。你若能聽我相勸,當速速離去,莫擾此寨百姓。”朱首鬼麵皮微顫,黃牙緊咬,恨聲道:“我兄長被你二人所害,慘死大漠,後我又受數年囚禁之苦。如此種種,都是你二人所致。今日我苦尋到此,定要取你二人性命,以告慰我兄之靈。”
紅麵老者見難以說動朱首鬼,知今日難免一場惡戰,於是雙膝微弓,身形略微下按,左手四指與拇指相捏,呈勾手狀,右手掌平伸,雙臂微蜷,與那黑麵老者分站於朱首鬼身軀兩側。
朱首鬼見二人所用招式皆為守勢,不由心中怒極,暗自忖道:“我功力再不濟,也不至於被你這兩個老賊如此輕看!”於是一聲暴喝,雙手張開,如鐵扇一般,分別向左右兩老翁麵門抓去。
長魚碧見那朱首鬼指如鑄鐵,勢若驚雷,也吃了一驚,忖道:“兩位前輩皆年長之人,安能抵住這等凶悍殺招?”正欲拔劍相助,忽聽“波”地一聲,兩翁已分別將朱首鬼擊來的手掌扣住,三人呈品字形站定。那朱首鬼額上滲出細密汗珠,胸口翕張,氣喘如牛。兩翁神色凝重,扣住朱首鬼手掌的胳臂兀自微微發抖,雙腳已陷入地麵數寸。
少頃,忽聽那黑麵老者一聲大喝,三人斜斜分開,兩老翁向後踉蹌幾步站定,朱首鬼已然倒地,口吐鮮血。
朱首鬼雙手扶地,掙紮著站起,瞪著血紅般雙目,恨恨道:“老蟊賊,老匹夫!我今日敵不過你二人,且待我尋得殘猷劍,再與你二人一戰!”說罷,轉身蹣跚而去。
紅麵老翁經此一場惡戰,心下猶暗自驚懼:“今日若非我二人合力迎戰此朱首鬼,勝負實難預料。”二翁平和心態,與長魚碧回吊樓坐定。紅麵老翁道:“長魚少俠,我名千春溪,此為我義兄石摩牛。我二人本居朔北,因避朱首鬼的追殺而來此地。現朱首鬼雖被擊退,然其已知這石溪寨乃我二人與家眷居住之所。殘猷劍乃上古寶刃,若被朱首鬼尋得,江湖又將是一番腥風血雨。朱首鬼性格雖然狂戾,但並非無可救藥,我二人不忍殺之。故我二人想重回朔北,請其師父九首道人出山,製服朱首鬼,以免天下民眾遭殃。”
長魚碧道:“兩位前輩俠肝義膽,真是我習武之人的榜樣。我欲去六度穀,就此別過。”言罷正欲離去,千春溪道:“今日與少俠相遇,真是難得的緣分。我與義兄石摩牛喜好象戲之術,每日必對壘幾局。我觀少俠秉性良善,器宇軒昂,衣冠濟楚,必是忠正顯達家族之後。我將與義兄對壘之局編成‘石溪譜’一卷,願贈與少俠,望少俠莫要相拒。”言罷轉身從一旁方桌前的抽屜裏拿出一卷帛書,遞給長魚碧。長魚碧接過“石溪譜”,拜謝二翁後,三人又交談幾句,便出得石溪寨,上馬直向六度穀而去。
又行得半日,已是黃昏時分,秋月漸上,清光微寒。長魚碧見前方一座高山突兀,山上黑黢黢一片密林,山下巨石密布,石麵光滑如經過磨洗一般,便將馬栓於石旁一顆參天靈柏上,合衣在一塊巨石上沉沉睡去。
恍惚間,長魚碧隻見一副棋盤破空旋轉而來,那棋盤越旋越大,落在他的身側。棋盤上車響馬嘶,炮聲如雷震一般。忽然群響畢絕,隻見一眾棋子消匿不見,兩個老翁在棋盤上往來遊走,迅忽無比。長魚碧定睛細看,正是千春溪與石摩牛。但見兩人之往來步法,與前時在密林中所見二人對弈之招法類同。若遇車行,則直縱一線;若遇馬突,則八麵俱威;若遇炮打,則淩空踏雁;若遇士揚,則蛇行虎踞;若遇相起,則四方回旋。若需將帥行之,則左右騰挪,靈動機巧,快捷無倫。長魚碧正在細看二翁步法,忽覺額頭一熱,睜開雙目,但見皓月當空,林木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