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第66章 第四部二十一歲的夏7(1)(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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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竺坐在曙光中心校長辦公室的沙發上,何衡坐在她對麵。她穿了件鬆鬆垮垮的淺灰色短袖衫,深色頭發剪短了三寸,剛好垂在肩上,雙手忙著侍弄茶具。

“您試試,”她笑著分茶,“看我退步了沒。”

“好,好茶。”何衡啜了口陳竺帶來的黃山毛峰,不自覺地打開話匣子,“等你去德國了,可就見不到你嘍。本來還想,等你畢業能來我這做全職老師,盼星星、盼月亮的。”

“原本想過畢業以後做老師,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幹好教育。”

“別謙虛。教成人英語、搞個德語班,都好的。”何衡說。

“說起來您還記不記得以前補習班有個叫餘季的學生,我教過他初升高的暑假,今年高考。前幾天他突然給我發消息,說他被東南大學中文係錄取了,感覺他蠻高興的。”

這兩年曙光中心並不好過。義務教育學生減負的運動下,全國的補習班相繼關停,洛城天高皇帝遠,何衡還有一些關係可打點,給了一定期限的緩衝期,但到去年也是極限。辭退了百分之八十的老師,退租一半的教室,現在的“曙光教育中心”已改名叫做“曙光興趣中心”,專做各種各樣的興趣班,成年、未成年人都招。

興趣中心的事聊完,開始聊回陳竺的學業,陳竺一一應答。

“致遠的畢業證拿到了,論文不是a等,好歹順利畢業嘛。要是畢不了業不就糟了。”

“什麼時候去德國?”何衡問她。

“下個月底。”

何衡眉眼帶笑,去辦公桌旁的抽屜中取出張賀卡一樣的東西,說:“那還來得及。”

陳竺接過那張紅色的卡片,封麵上是一個鎏金的雙喜,下端一行同色隸書“恭請光臨”。打開內頁便看到一張男左女右的婚紗照,另一邊印著“誠邀陳竺參加華星原女士與何衡先生結婚典禮,二零二三年八月六日恭請光臨”。人名、年月日均用黑色鋼筆書寫。

她抬頭睜大雙眼,麵露喜色:“你們終於要結婚啦,恭喜恭喜!”她們倆三十多歲的人,前幾年也不著急結婚,現在突然定下來。何衡也收不住地笑容滿麵:“找人算的黃道吉日,下下周日,一定得來?”

“一定一定。”

“你和華老師不太聯係的?”

“華老師我也是熟的。”陳竺說,“還知道你們談了四五年,以前老師們私底下有時悄悄八卦……”說到這裏,想起這些年輕老師們大多已經離開,不免有“樹倒猢猻散”的傷感。她端起杯子喝了口茶,又轉開話題:“我還記得幾年前劉旻杉過生日,她代替你去的宴會。”

何衡忽然想起來了,記憶飛回三年前去。“聽她說,當時排場盛大?光酒水估計簽了六位數。”

何校長本質是商人,娶的老婆也很有商人氣質。“這我就不知道了。”陳竺說。時至今日,舊事重提,她發覺自己再也感受不到當時的深深的傷感,那些窩藏在心中的難言之痛,在奔赴德國的未來中漸漸模糊。她想原因不僅在此,還有劉旻杉,這兩年他站在離她太近的地方,讓她看到自己的另一種可能人生並無什麼大不了的。

“畢竟是那種家庭。對了,說起那小夥子,一年沒見,他怎麼樣?”何衡又問。

陳竺知道他說的是劉旻杉,回答道:“他在上小學期,修選修課學分,應該快結束了。”致遠大學的小學期從考試周結束後上到七月份,陳竺作為畢業生則那邊畢業典禮結束,這邊就要被清出宿舍樓,因此她在六月份便回了洛城。

“他是個心性很強的人。複讀的學生承受不住壓力的大有人在,第二次高考成績甚至不如第一次的,我也見得多了。他複習一年能考成這樣,是極少極少。”何衡頓了頓,接著說:“我突然想起件事兒。應該是他複讀學期開始不久,夏天還沒過去,他有一回下課跑來問我,你初三遭遇過什麼、高中是什麼樣的。我一開始聽他起的頭頭是道,以為他知道不少,就和他聊了聊。事後想起,覺得自己說多了,就沒告訴你。再後來各種事兒太多,我也給忘了。你一提三年前他的生日宴,這才想起來。”

陳竺愣了愣,慢慢地說:“不是什麼大事,他的確也知道一些的……”心裏百感交集,沒有臉上那麼平靜。人生像明星的生圖,經不起展開細看。

八月六日這天,天公作美。夏日多雲,微風,空氣幹爽。一般在酒店裏辦喜宴是不太挑天氣的,華老師和何老師兩位新人擺宴在市郊的恩惠玫瑰園,太熱太冷、刮風下雨都不適合宴賓客。進園便身處大片按品種種植的玫瑰花簇間,沿著棕紅磚地往裏走,繞過一個長長的竹棚,看見一塊足球場大小的真草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