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23章 深宮舊事(1 / 2)

大太監馮年依舊送陸諶出宮,隻是這次,陸主事剛要抬腳上車,身後不知在想什麼的馮公公突然咬咬牙,跟下定決心似的快行一步,開口製止他。

“小、小公子!”

陸諶一頓,懶懶回頭,嘴角微揚。

“喲,我還以為不認識我了呢。”

陸諶不坐馬車,和著馮公公在宮裏散上一步。馮公公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惹得陸諶不停扭頭看他。

“馮叔,”氣氛實在壓抑,陸諶索性不再忍,抱著手臂停下腳步轉身看向他,“您都快走出去了,有什麼至於這麼為難嗎。”

這一稱呼出來,馮年頃刻隻覺得老淚縱橫,膝蓋一彎就想跪倒:“小公子!”

陸諶嚇一跳,忙伸手扶住,忙不迭安撫:“有話好好說、有話好好說。”

馮年和陸諶還真是舊識。

馮年是沈懷禮府上的老人,早年魏夜闌在太子府做幕僚時就是他伺候的,後來魏夜闌離開太子府,馮年跟了幾十裏地去勸,激得盛怒的魏夜闌差點宰了他。

也不知魏夜闌最後為何動了惻隱之心,留了馮年一命但也一直沒給過好臉色,身無長物的馮太監隻能被迫跟著魏夜闌闖江湖,被迫刀口舔血,好幾次劍都抵在喉嚨上,馮年大半夜抱著頭痛哭的遺書都留了一大摞。

這種情況持續了大半年,直到許清詞找上門才有所好轉。溫文爾雅的許師兄目露譴責,魏夜闌聽不得他師兄的說教,煩躁地一擺手,直接把人扔了。

“師兄,這閹奴就交給你了。”

許清詞瞪圓了眼睛,剛想說不妥,腦子裏又後知後覺浮現出家裏兩個熊孩子的模樣。那時的顧衡陸諶才剛滿三歲,鬧騰得要命,謝凜那麼旺盛的精力都時常感到焦頭爛額。許清詞看著一臉驚恐的馮年,不好意思地笑笑,伸手把人迷暈,帶回了幽冥。

馮年自己也沒想到,他一睜眼就換到了傳說裏,並且在江湖上人人自危談及色變的冷酷幽冥裏待了三年。再出來時他依舊身無長物,隻有兩個嫡傳的小公子奶聲奶氣地喊他“馮叔”,和一身白衣的師尊謝凜因為想到從此之後自己要親手管雙公子吃喝拉撒的沉重懷念目光。

沈懷禮病逝,魏夜闌出任帝師時便將他帶了回來,於是馮年又開始伺候新帝長大。說馮年是兩朝大公公,不如說他是魏夜闌的禦用太監。從太子府到幽冥最後到深宮,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他都已經心知肚明太多了。

常將軍戰死,帝王寢食難安,馮年的心也跟著揪起來。然而隔天明裏暗裏兩道聖旨昭告天下,魏夜闌對他們的身份三緘其口,言官們吵得不可開交,馮年卻悄悄鬆了口氣。

他當然認得出姓甚名誰,雖然十幾年沒見,依舊莫名安心。

他們都來了,大祁不會有事的。

“小公子,”馮年長長歎了口氣,歎盡十幾年旁觀的辛酸,“老奴知道老奴逾矩,但……老奴能跟您說兩句嗎。”

陸諶察覺到什麼,但仍然點點頭。

“小公子您覺得,陛下這個人,怎麼樣……”

陸諶扯扯嘴角,揚起一個意義不明的弧度。

“這不太好吧,”陸諶慢慢道,“這種事好像輪不到我評價。”

馮年假裝沒聽到,繼續歎道:“陛下這幾年,苦啊。”

“小公子您也知道,陛下繼位的時候才五歲,外憂內患。帝師大人雖然有能力,但卻沒什麼耐心。陛下還是個半大孩子時,做錯了就是劈頭蓋臉一頓鞭子,也不管有沒有舊傷,常常打得陛下連求饒都不敢。”

“有次帝師生氣,陛下幾天沒敢睡熬夜完成了作業,又因為傷口沒好好處理發燒,帝師知道後將他拖到雪地裏跪了一天一夜。”

馮年頓了頓,回憶往事讓他略有些傷感:

“以至於現在,陛下都不是很能控製自己的情緒——但其實誰都知道,帝師做這些,不過是想讓陛下盡快成長起來而已。”